第35节(2 / 2)

回南天 寒菽 2047 字 25天前

祈南担心地说:“爬那么高多危险啊,老师说了不准摘,我也不想要偷来的石榴。今天早上我看到一个老大爷,摘了一篮子家里种的石榴来卖,又大又红,我们跟他买吧。”

然而天气并不好。

漫无涯涘的天穹罩满了密密匝匝的灰白色云层,霡霂的雨丝飘落下来,若有似无的,假如撑伞,似乎有些大题小做,不撑伞,发丝上又会被极细小的水珠给沾上。空气里却没有凉意,依然是一种粘稠般的闷热,上天要哭不哭的。

张叔递了把伞给祈南,一柄顶大的钢骨黑伞,撑开来了以后可以把祈南整个人都遮得严严实实。

老校区重建过三次,以前的旧楼推了重建,路也重新铺过,旧操场荒废多年,篮球架子都锈了,从此处通往的小树林围了铁丝网,学校终于知道该如何阻止学生去小树林里偷果子和捣蛋。

祈南原想去看一下,当年的旧路被拦住,久未有人踏足之后长满荒草,他想了好久,不记得在哪,也就放弃了。

物是人非,不,人已非,物也早就变了。

这世上真的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吗?

——

傅舟等着等着,不小心睡着了。

他陷入了一场旧梦。

当兵完全不轻松,他的部队被派到雪山上,天寒地冻,还有战友因为适应不了环境生病去世,每一日都那么漫长。

他天天都等着祈南的来信,以其中的只言片语来慰藉被冰雪给冻僵的心灵。

起初祈南是每个月来三封信,后来是两封,慢慢地变成了一封,再到后来就成了三个月一次,到他退伍的时候,足有五个月零十八天,祈南没有来过一封信。

他等得心焦如焚。

“总有这种事的。”

“女人嘛,耐不住寂寞。”

“人家也不可能一直等着你守活寡啊。”

“到时候再找一个吧。”

战友们这样说。

傅舟不想相信,可是……就算祈南思念他,别人却未必希望他回来。

当初在学校,傅舟是学校体育队的,因此,他结识了同年级但是不同班的岑川,两人称兄道弟。

岑川是富家公子,品学兼优,许多女孩子喜欢他,却一直没有谈对象,傅舟好奇地问他。

岑川笑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傅舟追问:“是个怎样的人?”

岑川难得地羞涩了,说:“你不认识的。是我邻居家的……小妹妹。”

傅舟和祈南在一起了以后过了挺久,才知道岑川的邻居家没有什么小妹妹,只有个小他三岁的邻居家弟弟,姓祈,叫祈南。

那个年头很不容易。

正如他不敢告诉别人自己在和一个男孩子谈恋爱,岑川也不敢告诉别人他喜欢的是一个男孩子,而不是女孩子。

有回他们手拉手回家——年少时太纯情了,光是拉个手就花了他三个月的勇气,手心都紧张的湿透了——被岑川看见,他们吓了一跳,岑川也脸色发白。傅舟只看了一眼,看了一眼岑川望着祈南的目光,就什么都懂了。

傅舟心底有那么丁点愧疚,对兄弟喜欢的人横刀夺爱实非君子所为,可是,这能怪罪谁呢?他又不知道岑川喜欢的人就是祈南,如果他知道的话……不,这世上没有如果。

再说了,祈南同他作邻居那么多年,只将他视作邻居家的大哥哥,若要喜欢他,早就喜欢了。祈南喜欢的是我。傅舟想。就算没遇上我,也不会喜欢岑川的,我和祈南才是命中注定。

祈南说:“我去求了岑川哥哥,他不会偷偷告诉我哥哥嫂嫂的。”

傅舟心生嫉妒,祈南可真相信岑川。

自那之后,傅舟就再也没有和岑川说过话,直到他被送去部队。

傅舟自己都不相信岑川这两年不会趁虚而入,换做是他,他肯定会那么做,这不,祈南的信送来的时间越隔越长。即便信里的每句话看上去都那么深情,傅舟还是觉得敷衍,就是因为太深情了,这样写不累吗?真切到看上去像是虚伪。

他甚至做过一个梦,梦见岑川和祈南在一起,两人在开着玩笑,然后岑川握着祈南的手写下给他的信。

不不不,你不应该怀疑祈南。傅舟每回忍不住冒出这种念头以后就会懊悔不已,祈南都愿意随你离家出走,是你没能赶到火车站。

更多的梦,则是他们已经坐上了火车,轰隆轰隆地驶向远方,去一个没人找得到他们的地方。

他回去的那天是在夏天,艳阳天,天空一蓝到底,没有半点遮盖的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大地,他被淋出了一身汗,汗珠止不住地从额头一大颗一大颗地钻出来。

近乡情怯,他有些腼腆。

傅舟远远地望见了祈南,祈南靠在一棵树下,好似在等谁。傅舟不由地口干舌燥起来,忐忑地想,祈南是不是在等我?我给了写了我要退伍回家的信。

傅舟正要出声唤祈南。

有人却比他快了半步:“祈南。”

他看到祈南循声望去,然后微微笑了一笑,说:“你来了。”

岑川低头看他。

两人并肩走了,如此亲密。以前,以前都是他站在岑川的位置的。

傅舟看到学校的公告栏上贴了红纸,写着“祝贺祈南同学获得xx绘画比赛金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