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2843 字 23天前

南地船队停靠青州, 消息不胫而走。

大船的震撼是其一, 从船上卸下的货物更使人震惊。

为“交易”顺利进行, 船队特地在码头摆出阵势, 用木车围起一片区域, 作为大笔市货的场所。

其内立起帐篷木屋, 彼此相邻, 仿佛一夜间建造起的坊市,令人直觉不可思议。

帐篷和木屋前站着两到三名伙计,多-操一口流利的洛阳官话, 有的还通宵鲜卑、匈奴等胡语。除为商队引路外,遇上好奇的船工和百姓,照样笑脸相迎。

不少商人闻讯赶来, 见到眼前架势, 无不满脸震惊,倒吸一口凉气。

“商船见得多了, 这样的还是头回见。”

青州造反不假, 奈何钱帛动人。

受金银驱使, 越来越多的商人不顾危险, 从各地陆续涌来。

汉人不少, 胡人更多。

对他们来说,自汉末以来, 北边哪年不打仗,在战乱中做生意算是常态。也就是桓容和秦策登基以来, 中原的战事方才少了些。

管他造不造反、打不打仗,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最是要紧!

商人逐利。

但在现下,利益和性命挂钩,唯有百倍千倍的利润,才能让众人动心。

巧的是,这支船队就是如此。

从传出的消息来看,船队规模之大,携带货物之多,都是世所罕见。更重要的是,船队带来许多“稀奇货”,运到西域大漠,价格都能翻上几番。

如果胆子大些,带上通译继续向西走,前往波斯等番邦,赚得的利润只会更多。

随着消息疯传,各地商人群涌而来,不断聚集到青州。

汉商胡商之外,还有远道而来的西域胡。

当然,后者并非真从西域来,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而是在邻州做生意,闻讯之后,顾不得其他,立刻赶着骆驼,以最快的速度赶至青州,奔赴码头。

桓祎做久了海贸,又有石劭的指点,一切都是熟门熟路,区别仅在于生意规模大小。

码头上的坊市建造起来,日复一日,人流量成倍增长。

人群大量聚集,不乏有宵小趁机作怪。

无需桓祎命人严查,商队的护卫早已经动手。无论小贼得没得手,逮住之后就是有一顿狠揍,半死不活的丢到一边,是生是死全看天意。

敢在这时来青州的商队,哪个不是走南闯北,见多了生死,根本没有一个善茬。即便是十五六的少年,面相稍显得稚嫩,说不定早见过血。

贼子见钱眼开,以为能在坊市中占到便宜,捞些钱花。殊不知,自己瞎了眼,一心往死路上跑。

几场风波过去,坊市上再无贼子身影。即便有,也全部蛰伏起来,改做力气活,不敢再轻易回到老本行。

见识到码头上这些狠人,不要命才会继续伸手。

他们都是些小偷小盗,少有亡命之徒。和钱比起来,自然是命更重要。

码头上的热闹一天赛过一天,一日胜似一日。

唐公洛很快得报,召麾下商议。

众人面面相觑,少数隐隐现出激动,更多却是怀疑和不敢置信。

“使君反秦,确言欲投建康。”一名参军神情凝重,开口道,“然此不过是权宜之计。建康不发兵,先与使君书信,后遣船队前来,莫非真要迎使君南行?”

若弃城而走,天下人会如何看?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沉默,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唐公洛造反实出无奈,全因被逼到绝路,不反就只能等死。

秦策纵容之下,唐氏全族被屠、祠堂被毁,死去的族人和房舍都被付之一炬,连收敛尸身都不可能。

这样的大仇岂能不报?!

自起兵之日,唐公洛就抱定死志,不惜散尽家财,更备好棺木。背后叮嘱家人,如事不可为,将他的尸身烧毁,不立坟冢。

无能为亲族报仇,他无颜去见亲人,更无颜安枕于地下。

战况的发展出乎预料,随着传言纷起,唐氏冤屈大白于天下,长安被千夫所指,秦策英明一落千丈。

对比之下,唐公洛成为悲情英雄,并州、青州青壮纷纷来投,助其对抗平叛大军。

战事异常激烈,很快陷入胶着。

古有言,天时地利人和。

唐公洛至少占了两样。

加上并州和幽州先后举旗,叛军的规模不断壮大,有百姓为后盾,朝廷想要迅速剿灭,几乎成为不可能。

随秦璟带兵南下,局势又变得不同。

想到雁门太守送来的书信,唐公洛左右为难,很有些拿不定主意。

究竟该不该相信,秦璟有意留他性命,而远来的南地商船就是他的生路?更让他为难的是,如果自己走了,跟随他的军队怎么办,青州百姓又该如何?

并州叛将臣服,投入秦璟麾下,麾下和百姓自然可保。自己是造反的源头,长安岂会轻易放过。

在秦璟带兵南下时,唐公洛就曾想过,待其兵临城下,就让忠仆带着自己的头出城,望能换得麾下和青州百姓性命。

可是,事情的发展出乎预料。

即便留侯再世,怕也料不到如此变化。

“使君,王太守同使君有旧,又曾多次资助军粮,虽未公开反叛朝廷,却绝非助纣为虐之人。”一名幢主言道,“琅琊王英雄盖世,名震草原,亦非无信之人。”

秦策登基之后大封诸子,秦璟受封琅琊王。

幢主口称琅琊王,可见对秦璟心怀敬服。

“如今形势,青州未必能挡住琅琊王大军。即使能够阻挡,死伤也将无算。”

此言并非长他人志气。

秦璟十四岁临战,斩下的敌将头颅数都数不过来。领兵攻下邺城、大破长安,率八千铁骑追袭残寇,平定漠南,善战之名传遍南北。

青州能挡住冀州和兖州的大军,未必能挡住朔方来的铁骑。

战事起来,受苦受难的依旧是百姓。

想到这一点,唐公洛深深叹息,举起右手,示意幢主不必再说。

“我会修书一封,派人送去并州,确定琅琊王真意。另外,此处距长广不远,劳烦孟友带我书信前往,同桓汉来人会上一会。”

“诺!”

赵谊起身应诺,当日便点齐随从,乔装成一队商人,持唐公洛亲笔赶往长广郡。

事情暂时安排妥当,唐公洛下令加固城防。

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秦璟改变主意,万一桓汉中途变卦,他绝不会束手就擒。

只有战上一场,再命人砍下自己的头颅献上,才能保住这一城人的性命。届时,城中人就不再是叛军,而是杀死贼首、战中起事的义军。

为堵世人之口,长安只能网开一面,留这一城人的性命。

议事结束,谋士武将陆续散去,唯有一人留在最后,表情中带着迟疑。

“使君,当真没有他路可走?”

唐公洛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他为尽快结束兵祸,率军投向秦氏,一心一意辅佐秦策登基,助他震慑豪强。

随后主动退让,镇守青州。

期间的种种风险和利益纠葛,他不是不明白。结下太多的仇家,他也十分清楚。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鞠躬尽瘁,甚至一退再退,换来的却是全族被灭、祠堂被毁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