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1 / 2)

桓容 来自远方 2956 字 23天前

进-入十月, 一天冷似一天。

梁州城连下数场寒雨, 雨中零星夹杂着雪子, 纷纷扬扬落下, 似在城头罩上一层银纱。

又是一夜大雨, 清晨起来, 青石路上结成大块的薄冰, 走在上面需格外小心,不然摔得重了。不受伤也会疼上几日。

梁州城头,巡城的州兵用力跺着双脚, 握住长矛的手冻得通红。看到太阳升起,不时向身后张望,期盼着轮值的同袍快些到来, 好能第一时间奔回营房, 喝几口热水,做到火盆边, 暖一暖冻僵的手脚。

城外大营中, 桓容身着玄色长袍, 外罩一件狼皮斗篷, 头戴武冠, 迈步走出大帐。

迎面吹来一阵北风,冻得桓使君脸色微白, 连打两个喷嚏。

启程的命令早已经下达,天不亮, 甲士和健仆就开始紧张忙碌, 一边拆除营帐、升起大车挡板,一边熄灭灶火,首级起粮草炊具,顺便将冒着热气蒸饼、馒头和胡饼分发下去。

甲士和健仆轮换吃饭,大口的咬着蒸饼,喝着热汤,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有余。吃完顾不得休息,瞧见哪里缺人手,不用招呼,立刻过去埋头干活。

营地中的秃发鲜卑和羌羯骑兵同样没闲着,他们不懂得拆卸组装武车,对如何拆除帐篷颇有心得。见几个州兵忙得头上冒汗,干脆三两口吃完胡饼,抹抹嘴,主动走上前帮把手。

经过数月的磨合,幽州兵和胡骑算能友好相处。

胡人渐渐能掌握汉话,甚至学几句地道的吴地官话;幽州兵多少通晓三两句简单的胡语,尤其是战场上常用的进攻和撤退讯号。

别看现在用不上,一旦与氐兵接战,说不定就能最快知晓战机,不能借此斩获大功,总能在危急时救自己一命。

典魁和许超护卫桓容左右,钱实已于日前出发,同杨广率领州兵启程北上,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扶风郡,同桓石虔的军队汇合。

建康的消息传来后,桓容刻意拖慢了出发的时间,准备先见见谢玄和王献之,再启程赶往长安。

奈何天公不作美,谢玄和王献之在途中遇上大雨,桥被洪水冲垮,现在还没离开豫州。

桓容不能无限期的等下去,只得留下一封书信,交给杨亮代转,同时下令尽速拔营,将队伍分成两部分,一队赶往幽州,一队随自己北行长安。

为何不将书信交给东行的队伍,桓容做过仔细考量。

既然要同杨氏合作,光凭嘴上说肯定不行,方方面面都要关注到。

派杨广出兵仅是第一步,接下来,必须向杨亮表示,桓使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之前言托付信任,必定说到做到。

何况,请杨亮转交私信,也是向谢氏和王氏表明,桓氏和杨氏是同盟,不说牢不可破,轻易休想挑拨。

杨亮如此,周仲孙亦然。

大义不提,单是桓容给出的利益,无论琅琊王氏还是陈郡谢氏,九成以上做不到。

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以杨亮的为人,不会私拆信件。即使拆开也没什么,桓容信中所言皆是平平,除了寒暄问候,提了提北地的战况,再无其他。

营地很快收拾妥当,备好的干粮陆续分发下去,桓容登上武车,甲士吹响号角,千人的队伍迅速集-结,打出幽州刺使的旗帜,即将启程北行。

知晓桓容今日出发,杨亮率官员出城相送,亲手送上一觞美酒。

桓容没有客气,笑着接过,当场一饮而尽,随即倒扣觞底,同杨亮相视而笑。

“郡公一路顺风!”杨亮拱手。

“杨使君保重!”桓容郑重还礼。

梁州官员一并躬身,长袍宽袖随风鼓起,肃穆、庄严。

寒风中,五行旗烈烈作响。

号角声再起,却非军中甲士,而是源于城头。

桓容抬头望去,不知何时,梁州将兵尽列城头,铠甲鲜明。

队主吹响号角,士卒以刀背敲击圆盾,发出铿锵之音。

城内父老相携,牵牛出城。牛背上担着粮食和干肉,尽己所能以飨大军。

见此一幕,杨亮深深叹息。

古有言,天时、地利、人和。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桓容虽然年轻,已深谙赢取人心之道。

眺望城头,再看行至桓容车前,深深下拜的城内父老,杨亮轻轻摇头,隐有几分黯然,同时亦有几许欣慰。

黯然于梁州民心所向,自己纵不主动辞官、向桓容示好投诚,早晚也会坐不稳刺使官位。届时别说经略西域,怕是性命都将不保。

欣慰于能抓准时机,提前认识清楚,没有一意孤行,进而带累整个家族。若事情顺利,更能以旁支的身份,助弘农杨氏更上一层楼。

念头一旦升起,再压不下去。

杨使君不再惋惜梁州,开始一心念着西域商路,以及记载于古籍中的西域诸国。

两百年过去,古国早已不存,但有地就会有人,有贸易就会有往来。占住连通西域和中原的要道,还担心没有人口、没有税收?

但是,这一切有个前提,必须打败氐兵,拿下扶风、天水和陇西等郡。

思及此,杨亮暗暗磨牙,用力搓了搓手指。

如果杨广不汲取之前的教训,还敢不听命令,贸然进军,以致破坏大局,使得计划功亏一篑,他不介意大义灭亲,狠狠抽上一顿鞭子,抽得杨广三月不能下地。

正赶往扶风郡的杨广陡觉颈后一寒,差点从马背跌落。

看一眼背后,除了绵延成-长-龙的军队,再不见其他。奇怪的摸摸脖子,难道是日夜兼程,过于疲惫,出现了错觉?

梁州城下,桓容谢过送行的父老,登车北去。

车轮压过土路,留下深深的辙痕。

百姓结伴站在路边,目送队伍行远,久久不肯离去。

年轻的女郎更是面露惋惜,这般俊俏的郎君,未知何日能够再见。

杨亮父子虽也相貌堂堂,奈何做爹的年事渐高,做儿子的有好-色之名,在小娘子们的心目中,实在不值得一提。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桓容,又眨眼间离开,怎不让人黯然神伤,满心怅惘。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古老的曲调和诗句似水流淌,卷入北风之中,仿佛随女郎们一同怅然忧伤。

桓容一心赶路,半点不晓得,身后的小娘子们正惦念着自己,下次再来梁州城,九成以上会被花海淹没。

不过,他走之后,谢玄和王献之抵达梁州,着实给了城中人意外之喜。

当日是何盛况,现下无法表述。仅有一点,之前在建康城被“坑”的两回,桓使君一起找回了场子。

离开汉中之地,队伍先入氐秦,继而转道向东,同借路荆州的商队汇合,一并赶往长安。好在有鹁鸽送信,消息还算畅通。如若不然,在信息流通不便的古代,真心没法做出这般计划。

两支队伍在上洛见面,带队的不是旁人,竟是本该在盱眙的钟琳。

“秉之在建康,仲仁脱不开身,仆知明公此行之意,暂将州内政务交于孟海,特来相助明公。”

钟琳说话时,神情一派坦然,半点没有将徐川“骗”回盱眙,押下不许走的心虚。

桓容捏了捏鼻根,默然无语。

和钟琳荀宥相比,徐川当真算是个“老实人”,更不用说时刻惦记放火的贾秉。

不过,此行的确需要谋士相助,他本想催一催徐川,不想钟琳给出意外之喜。既然如此,倒可省去途中耽搁。

至于徐参军……能者多劳吧。

他相信,以徐川的能力,定能将盱眙政务处理妥当,在钟琳回去之前,不出半点差错。稍后给盱眙送去书信,当勉励一番。

如果徐参军在场,必定会泪流满面。

明公信任固然好,但能不能换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