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付(1 / 2)

贵妃裙下臣 山间人 1963 字 1个月前

五日后, 千秋节的欢腾气氛终于在朝野上下渐渐淡去,各地入京逗留多日的边将们也要陆续回宫。

因与太后之间的不愉,李景烨始终未下那道调令, 眼看安义康等人将要离京, 已半点也拖不得了, 终于在傍晚时, 下旨封睿王李景辉为卢龙观察处置使兼都防御使, 主查访地方政绩,兼理防御军事, 地位在节度使之下。

皇室子弟为地方大臣并不鲜见,只是从前他们多是留在京中, 遥领官职,真正主事者仍是留在当地的地方官。李景辉这一次却是实打实地要远赴远赴边地。

事成定局,太后挽留不得, 只好在李景辉入宫拜别时,拉着他好好地痛哭了一场。

李景辉心中亦沉重不已,亲手替养育多年的母亲将面上泪痕擦去,直到她哭得不那样难过时, 方一言不发地连连磕头行大礼,转身毅然离去。

谁知踏出长安殿, 步上长而宽阔的宫道, 他便迎面遇上了才从紫宸殿回来的丽质,原本有些急的脚步猝然停止。

不远处的丽质本与身边的宫人们说着话, 忽然感到一阵异样, 抬头望去, 正对上李景辉发愣的视线。

她也不由收住脚步, 抿着唇与他遥遥对视, 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捏紧,带了几分戒备。

光天化日之下,周围时不时有宫人内侍往来,她不觉得李景辉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可前两回的事着实让她摸清了这人肆意的性格,即便如此,也不敢稍有放松。

李景辉自然也看出了她的戒备,一双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的眼眸里闪过几分失望与复杂。

他面色沉了沉,望着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冲她微微拱手,随后便继续大步前行,与她擦身而过。

晴朗的秋日下,落叶自树梢飘落而下,落定在地。

丽质微微闭目,轻舒一口气,只觉心底终于能有短暂地安定。

……

夜里,裴济邀了李景辉一同饮酒,算作临别前的践行酒。

因不想为外人所扰,二人未去酒肆,只在裴济的静舍中畅饮。

二琵琶女坐在外间弹奏吟唱,二人则坐在内室叙话。

酒到酣处,李景辉轻拍裴济的肩,道:“子晦,我少时也曾羡慕过你,小小年纪就跟着裴相游历过那样多的山川,还亲自披甲上阵,杀敌无数。整个长安的勋贵子弟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一个年少有为。如今可好了,终于也轮到我去边疆立功了。”

裴济仰头饮下一杯清酒,闻言不由望向窗外明月,似是想起了少年时那段艰苦的日子:“那时候,苦是真的苦,可与将士们吃住在一处,拼杀在一起,同甘共苦,也着实难忘。”

他记得自己才跟着父亲到河东时,本只是一时兴起,跟着进了军中,可父亲却告诫他,一旦入了军营,就不能有半点退缩。

那时他不过十二岁,饶是再比同龄人沉稳,也不过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凭着一腔热血投军,不过数日便因过于艰苦的操练而萌生退意。幸好他本性不会轻易认输,硬是咬牙坚持过最初的那两个月,待渐渐适应那样的日子,才变得如鱼得水起来。

“军中不比别处,只望六郎你到时别后悔才好。”一向沉稳严肃的裴济难得借着酒意开起了玩笑。

前几日,他曾问李景辉,为何忽然要去边地。李景辉只道留在长安倍感压抑,恰好从小就羡慕他曾在军中历练过,便想趁此机会,干脆出去磨练一番,兴许再回来时,心境也会不同。

裴济真心希望这一对兄弟暂且分开些时日,各自冷静,再见面时,关系能稍稍缓和。

李景辉大笑,指着他道:“你能忍得,我怎就不能?你小子别忘了,你的弓马,还有不少是我教的呢!”

裴济但笑不语,又同李景辉对饮一杯。

他比李景辉小一岁,最初学弓马时,的确是跟着李景辉学的,只是两年后,他的技艺便已在其之上。

二人又笑了两句,眼看月上中天,李景辉忽然沉沉道:“子晦,你的为人,一向可靠,陛下与太后都信任你,我也是一样的。我离开长安后,还有一事想托付你。”

裴济见他变得严肃沉郁的面色,不由放下酒杯。

“长安城中,别人无须我担心,只有丽娘,她不一样。她出身寒微,又与家人不亲近,身后无所依仗,如今又处在风口浪尖上,太后也对她颇多不喜,实在令我放心不下。子晦,我想托你,在我不在长安的时候,替我暗中照看着她些。”

话音落下,他目光诚恳地望向裴济。

裴济沉默,心中复杂不已。

就在几天前地夜里,他在麟德殿犯下错误时,那女人也曾开口要自己能护着她。而今日,即将远行的睿王,心中也还放不下她,开口拜托他的事,同样也是要照顾好她。

他真不知是不是该说这二人实在心有灵犀。

李景辉见他沉默不语,只当他心中犹豫,又道:“子晦,此事旁人我都信不过,唯有你,沉稳可靠,又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难得陛下也肯听进你的话,看在咱们多年的情谊上,你能否答应我,好让我放心?”

裴济垂眸,默默饮下一杯酒,心中颇有几分苦涩的滋味。

他哑声问:“六郎,你是不是仍放不下她?”

这回轮到李景辉沉默。

他想起白日在宫中见到丽质时,明明近在眼前,却不能有半点逾越的处境,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