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宝樱小声道:“我一会儿说什么呢?”
任何人在江良璧面前恐都要显得无知。
卫琅摸摸她脑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师父这人看着可怕,实则与你一样,刀子嘴豆腐心,便算知晓你蠢,也不会点破的。”
“什么?你说我蠢……”骆宝樱指甲在他手心里划,顾忌宋潜在,不好意思闹出大的动静。
他笑得肩头微颤。
一旦接受她是罗珍了,好似与平常也没什么不同。
她还是她,过去的她,现在的她,都与自己产生了纠葛,他不再抵抗,全心全意欣赏着她的出色,她的狡猾,她的可爱,她有时让人恨得咬牙的坏。
小夫妻两个轻声细语走入内堂,骆宝樱抬起头瞧见正中央有个男人正坐在交椅上,身穿墨青色的锦袍,烛光下也瞧不出多少年纪,一只手搭在椅柄上,一只手执壶酒,姿态十分闲散。
卫琅拉着她上前叫了声师父,骆宝樱也跟着行礼。
江良璧对着壶嘴喝得两口,才把目光投向他们。
骆宝樱才发现这目光亮的惊人,像是黑夜中的宝石,将他容颜都遮盖了去,使人无力去注意别的。
她有些拘谨,但很快又觉得既然是卫琅的师父,她这样太过紧张恐是有些丢脸。她身姿又放松了些,目光平静下来,落落大方,甚至还朝江良璧笑了一笑。
美人如画,江良璧心想,倒是与他这弟子甚是般配。
“你是叫宝樱罢?”他开口,声音意外的清朗。
骆宝樱道:“是的,神机先生。”
她又笑起来,当着面这样叫一句,好似也已满足。
那笑容很甜美像糖果,江良璧心里知晓这弟子既然愿意娶她,定是满心爱慕,饶是他早年情伤对女子颇是厌恶,可他既然都带上门来了,作为师父倒也不好做得过分,影响夫妻感情。
“瞧着宝樱不错,琅儿,你得好好待她。”
听到这一句,不管是宋潜还是卫琅,脸皮子都恨不得抽一抽,因为江良璧绝不会说出这种话,不过可能是因为自己新婚不久,他老人家想着给点面子,勉为其难才如此说得,卫琅笑道:“是,师父。”
“潜儿,你带他们去看水像仪吧。”江良璧摆摆手,不欲多说,且把目光也收了回来。
这一刻才又露出不好接近的模样。
卫琅轻声道:“可有什么想问师父的?”
骆宝樱道:“完全想不出来。”
总不能跟他谈论琴棋书画吧?自己这点本事老人家哪里看在眼里,且他被称为神机先生,原就是因谋略,沙场上的事情她……
忽地想起罗天驰,她犹豫了下道:“师父,敢问您对两浙的倭寇如何看?”
江良璧眉头一挑,小女子还晓得关心战事,他懒懒道:“倭寇久除不下,只是占着天时地利,战术灵活,而今皇上既然下定决心,不再顾脸面,愿意为那几千人派出大军,自然是手到擒来。”
居然敢说皇帝不要脸面,这天下也只他有这样大的胆子,但凭他的论断,弟弟一定不会有事了,骆宝樱大喜,谢过江良璧,高高兴兴的与卫琅去看星星。
新建的水像仪就在后院,大得超乎想象,竟然有两层楼那么高,后面搭造了台阶,卫琅领着她上去,一边儿道:“这机座是师父画的,师弟在机械上天赋卓绝,全是他雇人一手造就,便是比钦天监那里的浑象还要来得厉害。”
他引导她看:“能见到吗?”
夜空一下在眼前放大了,清晰起来,原本瞧不见的也一一显出,星河如此璀璨,比世上任何的宝石都要好看,她叫道:“真漂亮啊,原来天上是这样的!”
欢叫着,声音渐渐小了,她沉浸在其中,感受这浩瀚神奇的夜,只觉人渺小的好像一颗尘埃,好像自己也飘了起来,融入在星星里,在天上不停的旋转。
卫琅没出声打搅他,与宋潜坐着喝酒。
两人很晚才回卫家。
坐在轿子里,他问:“今日如何?”
不止让她如愿见到神机先生,还看到了这样漂亮的夜空,骆宝樱搂住他脖子,在他脸上亲一亲道:“你怎么想到要带我去的?”
因为喜欢她,想让她高兴,别的还有什么呢?
低头亲吻她唇:“大概是想让你记住这一天,别总以为我不喜欢你。”
骆宝樱被他亲着,有些迷糊,他不是都喜欢死她了吗,不然也不会娶她,她怎么会觉得他不喜欢自己?可她没法子想太多,他身上的墨香味与酒香味交织在一起,熏得她好似醉了一般,瘫软在他唇下。
到得卫家还是他抱着她去床上的。
见她眼眸半眯半阖的就要睡着了,他替她盖上被子,自己一身酒味却是要去清洗一番。
男人脸颊微红,平时清亮的眼眸在此时却显出少见的媚色,勾人心魄,银台看一眼金盏见她无动于衷,她一咬牙,笑着过去与卫琅道:“少爷,可是要洗澡?”
卫琅点点头:“厨房可打水来了?”
“打了。”银台道,“奴婢去拿身干净的中衣。”
卫琅便去净室。
银台捧着中衣,跟在身后,眼见他脱了外袍,这时她们奴婢必得要避开的,因知道他并不喜下人伺候这些。可银台并没有走,把中衣放在矮几上,伸手去扶卫琅:“少爷,您喝醉了,可要小心些。”
他猝不及防被一双手碰到,垂眸看向银台,十七岁的姑娘瓜子脸大眼睛,在夜色里看着极是秀美,将少女的韵致完全的散发了出来,身上抹着清淡的香,钻入鼻尖,叫他醉意更浓,可他神智尚存,将她推开道:“你怎么还不出去?”
明明知道他的规矩,刚才却来扶他,手指甚至握住了他的胳膊。
他眉头拧起来,审视的看着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