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懿望着眼前的繁华鼎盛,回想起自己在宫中的那段孤寂岁月;只不过隔了数月的光景罢了,却已是天地之别。
宫中的月,从来都是孤清冷淡的。
在那座小小的佛堂内,无论春夏秋冬,夜晚似乎总是寒风浸浸。即使炭火烧得再旺,手脚也总是冰冷的。
因为心也是冷的。
“可是冷了?快些披上吧。”温柔的声音伴随着暖意向她袭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已被一件披风密密的裹严了。她仰起头,瑞王温柔的笑靥近在咫尺。
妙懿低下头去,似是害羞。
“瑞王殿下对王妃还真是一往情深呢。”
沈牡丹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在耳畔响起,安王有些烦躁,将头扭开。
此时,已见一名侍女将长寿灯呈了上来。安王接过一束点燃的香,伸手将灯心内放置的蜡烛点燃。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上一次是在皇宫,开宴之前,女使们放灯取乐,她也在其中。
那时候,他还是宫中的三皇子,野心勃勃,信心膨胀,自认是最有前途的皇子,大位唾手可得。既然如此,那天下最美最好的东西也定然尽在掌握。
权势、钱财和最美的女人。
他看中了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他意气风发,他任性妄为……
长寿灯受热逐渐鼓涨饱满起来,安王感觉到手中的灯越来越轻,竟渐欲挣开他的手掌,向夜空飞去……他心下兀地有些发慌,下意识将手掌收紧——
“殿下小心!”
“殿下莫要烫到手!”
安王低头一看,发现手中长寿灯不知何时已被他抓破,露出灯芯处的蜡烛。那烛火被风一吹,火舌窜起,迅速舔燃灯罩。
长寿灯很快燃成了一团,侍从们惊慌失措,当下顾不得火烫,匆忙将纸灯从安王手中抢过,丢在地上踩灭。
“殿下可烧到手没有?”沈牡丹惊呼着上前查看,转头又骂周围服侍的人:“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伺候的?”吓得先前捧灯的侍女哭丧着脸跪下请罪。
“罢了,不关她的事。”安王心不在焉,低头看着长寿灯的残骸,像只被烧焦的野兽。
“殿下千金之躯,怎会无事?”沈牡丹不肯罢休。
因他们的动静有些大,已有人察觉并禀报了瑞王。瑞王派人过来询问,安王只说不碍事。
那人道:“还请安王殿下到侧殿请太医看示。”
“孤并未受伤。”安王负右手在身后,左手朝那人摆了摆,平静的道:“告诉二皇兄,不必忧心。”
他向人群中央望去,瑞王正在亲手为身畔女子系紧披风;女子粉颈微扬,似乎是在笑。
记忆中,她似乎很少笑;有时即使笑着,也仅仅是敷衍罢了。
这个女人似乎总是在糊弄人。而且在她心里,在那些值得糊弄的人的名单里,从来就不包括他。
但是那一次,她笑时是真心的。
他为她斩杀着火的凶猫,护她周全。
她向他道谢,似乎带了几分真心。
然而那并未有任何用处,因为她曾亲口告诉过他,她选择了二皇兄。
她对自己的眼光似乎十分自信。
——也许她坚信,二皇兄更胜过他。
安王攥紧了背着的右手,努力平息体内混乱的气息。
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未减,反而愈发深刻起来。渐渐的,那股*不知化为了什么样的感情。唯一清晰可见的是,那根深蒂固的*像一棵树,根系越扎越深,仿佛成了偏执一般。
“瑞王殿下如今可算是春风得意,既有威望,又有佳人相伴。恐怕再过两年,连嫡子都该有了。”
感受到沈牡丹似笑非笑的目光,安王面无表情的道:“我刚想到还有公务未办,先回府了。表妹迟些再走吧。”
他说得简短明晰,似乎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这是嫌弃她了吗?
沈牡丹气得怔在了原地,连一向自诩端庄的笑容都快支持不住了。宝瓶在侧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眼见着安王走到瑞王身边辞行,瑞王显见着有些吃惊,出言挽留。安王再三推辞。
连瑞王妃也象征性的劝道:“殿下不妨再饮几杯。”
只见瑞王伸手揽住瑞王妃的肩膀,低头望着她的眼,含笑道:“不如将你我新酿的梅子酒取一坛来,赠与三皇弟。”
妙懿迟疑片刻,点点头,道:“安王妃今日没能来喝寿酒,不如安王殿下带些酒水回去,也算聊表瑞王府上下的心意。”
瑞王赞成:“还是王妃想得周全,孤竟然没有想到。”
妙懿谦虚:“这都是我们小女子的小心思罢了。”
瑞王夫妇相视一笑,甚为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