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事关唐家颜面,绝不能露怯。
管家前脚刚走,管家娘子又来,先说了些家务人情等事,絮叨了一番,又陪笑说:“二小姐身边只有三名一等丫鬟,现还空着个一等的窝,暂时没人填补。不知夫人的意向是哪一位姑娘去,小的好拨过去给二小姐使唤。”
许夫人笑道:“亏你记得清楚,我都忘了。是缺了一名。”
她想了想,问:“你可有人选推荐?”
管家娘子暗暗搓了搓手,说:“这个小的也不好说,还是得请夫人做主。”
许夫人的唇角泄露出一丝笑意:“可是她们都抢着巴结你,你觉得为难了,便让我来决定,这样你也不用得罪太多人?”
管事娘子忙说:“夫人明鉴,小的不敢隐瞒。”
许夫人说:“这事我要先想想,若有人问,就让他们亲自来问我。”
管事娘子一喜,忙应下了,谁又敢来当面问许夫人呢?
管事娘子走后,许夫人叫过一位不起眼的老嬷嬷,吩咐道:“还有半年的时间,你那里先准备着,我很快就要派上用场。嘱咐她,别松懈了。”
吩咐完了,刚吃了杯茶松泛松泛,丫鬟报说二小姐来了。
妙懿入内向许夫人请过安,母女二人对坐吃茶。许夫人温和一笑,问:“你那里可少什么?需要东西只管说,家里没有的立时让人去采买。因是皇子婚礼,吉服自有官家准备,咱们只管预备些喜被喜枕等做做样子便是。”
说到此处,许夫人叹了口气,“也是我儿你有福,老爷打听到二殿下这次因祸得福,腿上的伤竟有了治愈的可能。人都说是你福气大,身上带喜,将二殿下的腿给冲好了。”
说到此处,她又觉得心头有些发起酸来。本来养女便是高攀,配个瘸子倒也好,稳稳当当的坐定她的皇子妃,将来开府做个王妃,唐家有事她能通个气就够了。若二皇子的腿彻底好了,还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也不知道二皇子能不能受得起陛下的这份宠爱。
——就好比将自己不想穿的衣裳送了人,结果对方穿上之后却异常的夺目耀眼,心里不爽又觉得不该不爽,更不能表露于人前,甚至还得跟着拍手赞好——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妙懿心知许夫人自从亲女几近毁容后便看自己不顺眼,有时候甚至语气中带些酸气,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夫人放心,女儿既然得了这份姻缘,等将来嫁过去之后,一定先求二殿下寻好大夫来给大姐姐看病。到时大姐姐的病一定会痊愈的。”
她确实真心想治好灵璧,不过可不是看在许夫人面上。
“你有心了。”
许夫人这才露出了点愉悦的模样。
妙懿表白忠心之后,又提出要去陪灵璧说说话,免得她发闷。许夫人想了想,趁此时机让她们再亲近些更好,便欣然应允。
“我这辈子只有你们三个儿女,且个个贴心懂事。只要你们兄妹几个能相互着想,互相依靠,我和老爷这辈子便能瞑目了。”
妙懿含笑不语,又陪着许夫人闲坐片刻便告辞了。
接下来照例是各府恭贺,亲朋故知等往来不绝,不过这些都是许夫人该操心的事,妙懿只管做些绣活,闲了去看看唐灵璧,陪她消遣一番,又或者和丫头们玩笑,一日的光阴很快便打发过去了。
这一日,眼看天色阴沉,妙懿也就没出门,窝在房里绣嫁妆。抱玉和碧梧准备了许多细点茶果等,均是大家平日里爱吃的。不一会,天就下起雨来,于是干脆关了门,主仆四人烤火吃点心聊天,顺便在炭盆里塞了几个红薯烤起来。
怀珠兴奋的说:“从前在北疆的时候,冬日里我们常吃这个,又香又甜,吃完满口余香不说,还暖了身子。像这样的冷雨天吃也好。”
妙懿也被勾起了儿时的回忆,倚在水红绣金鸳鸯靠枕上笑道:“那时候年岁笑,大人说小孩子不得多吃,我偏就喜欢这个味。怀珠为了我偷偷向管厨房的大娘讨要,不给就偷拿,有一次被抓住了,就扯谎说要喂给鸡吃,说在她家乡,鸡都是这么喂的,吃了红薯的鸡肉质鲜美可口。也不知怎么的,她们就信以为真了,拿红薯喂给鸡吃,最后杀了吃肉,味道仿佛真的好吃了一些。”
众人都笑了起来,抱玉望着怀珠,羡慕道:“怀珠姐姐打小就跟在小姐身年,这是我们羡慕不来的。”
怀珠皱眉瞪眼的说:“你这么爱吃味,小心今后嫁不出去!”
“那就不嫁。跟在小姐身边不比嫁人强百倍?多少人羡慕咱们呢。现在她们就算挤破了脑袋也钻不进来。”
碧梧看着妙懿渐渐淡下的笑容,说道:“依我说,有些事该早早拿定了主意,留着漏子旁人不就有了可趁之机?”
怀珠快言快语:“小姐是主子,谁有了错处直接撵出去便是了,得用就留,不好就打发了,谁还能说出个不字?”
妙懿摇了摇头,她还从来没认真考虑过出嫁之后的事情。虽听唐将军说京中各处正在兴建王府,为几位皇子封王作准备,但新婚伊始还是要在皇宫内生活。这个负担不可谓不重。
到时她带人入宫易,再送人出宫可就难了。初入皇宫,人生地不熟,没有任何依靠指望,全靠自己争气。
可她这一时半会上哪去找得用的人呢?恐怕最后还是得听许夫人的安排。
她蓦然想到了二皇子,也许他会给自己一些建议。毕竟那是后半生与她同乘一舟的人。
她是该多想想他的,好好琢磨一下他的喜好,厌憎,将来若能讨得他欢喜,日子恐怕也不会太难过。人生短短数十载,她这一跃,也不算低了。
——但愿她这位夫君没有夺嫡争储的心思。
阿弥陀佛,神佛保佑。
良辰听见主子连打了两个喷嚏,忙将窗掩了,捧着手帕上前,低声说道:“今日湿冷,殿下可以停了那生肌之药。”
华珣手里抓着一块约有成人半个手掌大小的铜制牌子,端详了半晌,连头都没抬,只说:“不可以停。”
良辰眼露不忍之色,少不得继续劝:“那是生肌填骨之物,用之前还要先割开皮肉,挑出腐肉,疼起来钻心入肺,老奴着实不忍见殿下如此辛苦。”
“你可知这是什么?”
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铜牌,铜牌表面光滑如镜,甚至可以映出人脸来。
“不知。”良辰摇头。
“这是从中元节夜宴的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他们至死什么都不肯说,这般衷心,应该是某些人豢养的死士。宫里竟有这样一股势力,而我却从未察觉,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你说,我还能继续等下去吗?”
华珣缓缓放下手中铜牌,静静说道:“那药每到月圆之夜才会起效,多一个时辰,少一个时辰都不行,否则康复的时间就要往后推迟数月。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浪费,必须要加快速度。”
他好不容易才等得这个时机,一丝一毫也不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