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一件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十五六岁的女孩,从小身边都是名师环绕,各有所长很正常。但是一个人若占满了全部,那就不太平常了。诚然,沈牡丹很出众,但还真的没有出众到将所有人都比下去的地步。
最不平常的只有一个人的家势背景。
妙懿怀疑,如果接下来有一位郡主或公主入学,那么夫子们会将全部的夸赞转移到那些天家少女身上吗?
她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思虑过多。要不是她后期成为了将军府的二小姐,恐怕夫子也不会留意到自己。
沈牡丹的归来也引出了她身边的一众拥趸。贾丽瑛简直像是扬眉吐气了一般,成日趾高气扬的在灵璧等人面前晃悠,即便不言不语也让人瞧着不痛快。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桃花春宴那一日。
清早起来,妙懿对镜理妆时发现眉头处冒出了一个小小的红疙瘩,因她皮肤极白,更衬得那斑痂殷红得仿佛一颗胭脂痣,被怀珠瞧见了,大呼小叫的道:“小姐,快寻个大夫来瞧瞧吧,万一留了疤痕就糟了!”
说着,开始翻箱倒柜的寻药膏,小姐的容颜有多重要不说她也知道,有那青春年少的小姐因为养护不好,起了疙瘩之后就退不下去了,最后留下满脸的坑洼,简直没脸出门见人了。她可绝对不希望自家小姐天仙一般的容貌有丝毫受损,那可就是她失职了。
妙懿笑着劝道:“不妨事,我听说只要不刻意擦粉掩盖就不会加重的。”
谁知这件事在吃早饭的时候已经传到了许夫人的耳朵里,紧接着大夫就被请来了,灵璧听说后也紧张兮兮的过来看望她,仿佛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般。
大夫临走时还被许夫人叫去亲自过问了一番,留下了调理身子的滋补方子,让妙懿每日喝一剂,说是养颜用的上好方子。
许夫人还怕妙懿担心,将她叫了过去,语重心长的宽慰了一番,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历过这样的时期,因怕人笑话,出门都会抹一层厚厚的粉。结果越来越重,斑痂越来越多,后来你外祖母给我请了大夫调制,喝了好些苦药才好,至今还留下些微的印记。你且忍过了这个时期就好了,千万不要怕羞。”
灵璧想了想,一拍巴掌道:“我知道了,都是因为沈牡丹回来了。她一回来我身边的人就倒霉,从前她在京城的时候就是,有她在我就过得特别不顺心。”
“灵姐儿,注意你的言行,不要把你妹妹带坏了。”许夫人斥道。有时候,她对女儿这种口无遮拦的脾气很是无奈,屡教不改。倒是妙懿的性子更稳重懂事些,两人一比较,反而她更像是姐姐。
妙懿对自己将众人折腾了一早上的事情有些过意不去,她放下吃粥的羹匙,道:“母亲,要不然桃花春宴我就不去了。”
灵璧睁大了眼睛道:“不是说好了你要陪我去的吗?”
许夫人道:“你们学里难得办一次盛会,近日又有许多闺秀回了京,你们姐妹多去和她们走动走动是好的。”
见灵璧在一旁拧着眉毛,许夫人无奈的嗔道:“凡事不要太由着性子来。即便用不着交好,也不可过于得罪人。平日见面点个头,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也是好的。等你们嫁人之后就知道了,到时候多少都要和你看不上眼的人来往,面子上还要过去才行。灵姐儿这个性子就知道和人拧巴着,稍一不顺眼就瞪眼睛,还敢把人晾在那里不说话,你不得罪人还谁得罪人?”
灵璧叼着筷子头不说话,被许夫人又说了一顿,这样做不合规矩。
等姐妹俩出来时,灵璧垂头丧气的半天不说话。
妙懿难得见她低落的模样,轻声劝了两句。灵璧幽幽的望着她,忽然一脸哀怨的说道:“其实你比我更像是母亲的女儿,旁的不说,就这性子打死我也改不了了。”
妙懿笑着摇了摇头,神秘莫测的道:“话不能说得太满。你这是从未遇到过什么变故,等某一天你真的遇到了,自然也是收敛了。或者等你寻个厉害的婆家,天天被人拘管着,看你还不改,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灵璧不以为然的道:“有爹爹和大哥在,谁敢欺负我就带兵将他们给剿了,看谁敢欺负我。”
妙懿心中一动,以灵璧的家世品貌,今后嫁的人定然不简单。只是她倒从未听许夫人提及给已经及笄的女儿寻婆家的事。不对,即便是找也定然是私下里找的,又岂会传出风声去?
这个念头不过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转瞬便散了。毕竟她还有春宴要赴呢。
却说一大早起来就鸡飞狗跳的人家还有李家。李敬儒春衫玉带,打扮得溜光水滑,满面春风的要出门去寻顾天骥。出门时迎面遇到了舅舅欧阳瑕,立时就被狠批了一通。
“不务正业,成日里就知道调三窝四的没个正经事。夫子近来是怎么罚你的都忘了?还不长记性!你这一大早是要去哪呀?”
李敬儒看见表弟欧阳白正藏在舅舅身后朝他挤眉弄眼的偷笑,心知是他在舅舅面前告的秘,暗骂过后找你算账,面上却诚惶诚恐的道:“是学里的夫子过五十岁整寿,外甥我要去恭贺一番。舅舅知道的,陈夫子一向对外甥十分关照,不去露个面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欧阳瑕沉着脸道:“让管家跟你一起走一趟,礼也备上双份。”
李敬儒哪里的去贺寿呀,闻言直冒冷汗,忐忑的道:“这就不必麻烦了,外甥去去就回。”
欧阳瑕冷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你小子不是去贺寿的。”
李敬儒忙道:“要去就请二管事同侄子一块去吧。”
欧阳瑕点头。
李敬儒最终无精打采的骑马出了们,身后跟着两个挑扁担的小厮扛着寿礼,二管事骑着马,有四名小厮在他身后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去了陈夫子的家。
对于贺寿,他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匆匆拜过一脸欣慰的陈夫子,李敬儒又被师娘拉去身边说话,还让自己的女儿芳娘亲自泡茶给他喝。
芳娘正值二八年华,生得肌肤微丰,面似满月,一双细目格外有神,一脸的福相。李敬儒什么美貌的小姐没见过,根本瞧不上眼,不过面上不露。不过看得时间久了,这位芳娘的样貌还算耐看,身上也幽香扑鼻,不愧芳娘这个名字,两下里竟然看对了眼。陈师娘一时要去前院招呼一番,领着丫鬟走了,李敬儒借机姐姐常,姐姐短的撩拨芳娘,趁机摸了一把姑娘凝脂一般的玉手。芳娘面上含笑,也不躲避,二人越聊越热乎,李敬儒将芳娘拉到了柱子后面,大着胆子,偷偷在她的丰盈处捏了一把,惹得芳娘满面绯霞,心内羞耻,却又不忍避开。
李敬儒生得俊俏不说,家里又有钱,父亲很是钟意这个得意弟子,每每提上一两句,都被芳娘记在了心上。今日一见,竟比父亲说得更好,登时芳心大悦,恨不得当即定下婚约来。
二人郎情妾意了一会,李敬儒没别的心思,只当芳娘天性轻浮,和郝媚儿一般品行,不过打发时间而已,因此反而再无逾越之处。等陈师娘进来的时候,见二人正在平平静静的吃着茶,不禁有些失望。
李敬儒还要大计划要实施呢,很快便借口告辞离去了。出门他就和二管事说,让他先回去,自己要去国子学一趟,留下书童就足够了。
好不容易将碍事的人全都打发了,等他赶到女学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午时了。
好在进门的时候没有人再阻拦了,只要他出示了国子学的身份证件就顺利通过了。
后花园中,佳丽如云,彩绣迎风,桃花树下摆着十几张桌案,佳丽和贵公子们纷纷挥毫泼墨,留下墨宝,等待夫子的点评。
妙懿也随手画了一幅桃花行乐图,画中的桃树下立着一个梳双丫髻的小女孩,穿一身鹅黄衣衫,手里握着一支桃花,风吹乱了她耳畔的碎发,蝴蝶在她的身边翩翩起舞。她身后不远处的桃树下还立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一个穿蓝衣裳的男孩子正背靠着树干打盹。等画完了连她也有些愣住了,仿佛曾在哪里见过这个场景一般。
她略微迟愣了一会,灵璧顺手将她手里的画抽了出来,赞道:“好看!怎么不交上去呢?”
说话间,她已经招手唤过了一名女童,吩咐道:“送去装裱好。”想了想,又将画抽了回来,道:“等我先拿去给嬛君她们瞧瞧!”
灵璧说完就拿着画朝王嬛君走去,她的邻桌就是沈牡丹和贾丽瑛,陈素妆,甄若玉,窦淇水一伙,几个人团团围着沈牡丹的画作,似在说着什么,她不用听也知道俱是夸赞之语。
马屁精!
灵璧斗志满满的冲了过去,妙懿想拦却慢了一步,只剩在原地叹气。这时,怀珠说道:“我去打水给小姐净手吧。”
妙懿点了点头,见众人都兴致勃勃的在一旁作画,偶尔有年轻公子朝自己多看两眼,妙懿有些不自在,一转身朝水面回廊走去。她刚寻了个地方坐下,就见一名十三四岁的女书童笑吟吟的朝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