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亚香说:“姐姐,下午我就回家里了,今晚你可以高枕无忧了。”汪燕说:“你我姐妹难得碰上,你干嘛急着走啊,还想和你好好聊聊,家里还有剩饭剩菜。”这时九点多种,已经开始准备出殡,老乔安排八个人抬棺。
这里有讲究,两人抬的,叫狗棺,这基本无人问津,就是远近闻名的贪官,也要请四人抬棺。四人抬的,叫虎棺,村里一般人去世,至少是虎棺,而有名望的,,是八人抬的,叫龙棺。
这八个人,不能是亲戚,必须是一个村的。这与活着时的人缘有关。本地一个村官,擅自夺取了石英渠的承包权,长期与一个在深圳打工者的妻有染,村民背后称之为“村霸”,这村官父亲死了,想要龙棺风光,但只凑了五个人,再有三个人,没人站起来,只好亲戚代劳,成了笑话。
老乔要安排八个人的龙棺,有办法,昨天晚上请了三桌村里人。月亮村月亮湾小队,没有人死了请人赴宴的习俗,喜事请,丧事不请,这和全国大部地区差不多。
不请,村里人也多多少少随礼,这一般根据自己的家庭条件:有送钱的,有送纸的,还有送被面的。老乔破例,他叫汪海涛、汪海波去请村里人,说是请队里一家一个来吃螃蟹,陪英国人。
汪海涛知道他什么意思,给他长脸,但螃蟹10元一只,这是最便宜的,一家一个,也要五桌,40个人,一人2只,要80只,800元,现在这也不算什么,关键还要其他菜、酒,核算下来,再节省,也要八九百一桌。
汪海涛去年盖了房子,借的钱还没有还清,他说:“算了,哥们!”但老乔说:“你只管请,这40人的支出,我来。我倒竹子最初存了4万,就是准备为你长精神花的,现在正是时候,兄弟你等着瞧,好戏在后头。
海涛没法,令牌给他,就得听人家安排,被请来的村人,开始疑神疑鬼,多数人看着端出来的黄黄的螃蟹发呆,谁知道它是菜还是药。
村里人从来没有和外国人在一个酒场喝酒、吃饭,不免拘束,老乔挨个进酒,村民放不开,老乔就先饮赔礼,说:“自己没有招呼好诸位,”村民一下都站起来,给老乔进酒,气氛一下活跃,老外对老乔翘起大拇指,“ok”“thankyou!”
乡民们给老外敬酒,老外也给乡民敬酒,这在月亮湾的队史上没有。宴会接近尾声时,老乔发话了:“兄弟们,明儿个,我老叔要发龙棺,在座的,可以随便报名抬棺。”
这时候已经酒足饭饱,有的站起说:“哥,你随便挑,这五桌兄弟,不用报名。”老乔说:“这事随缘、自愿,我不想为难诸位,报名的,我记一下可以。”有的站起拍拍胸说:“我报名了,乔大哥,敬你一杯,你是个汉子。”有的离开座位走到老乔身边,搂着他肩膀说:“大哥仗义为友,你这朋友我交了,我也报名。”
这来的40人,都报了名,老乔不太好处理,老乔站起,他举着记录本说:“我只要7个人,现在40个人,我看这样,没有结婚的,就算了,结婚的,妻子有孕在身,也算了,其余的,按报名先后处理。”
有愣头青问:“东北大哥,龙棺是8个人,你怎么只要7个。”许多村民笑了,有人说:“四伢子,你还没有明白啊。”有时候,村民说话是藏头露尾的,你如果反应迟钝就被人家笑了,还不知咋回事。
乔大哥重申:“我只要7个人,除了没有结婚的,其余按报名先后。”四伢子说:“年青人不是更有劲,干嘛不用?东北大哥。。。。”
乔大哥说:“打仗你先去杀敌没说的,抬棺你血气太旺,要冲阴魂。小伙子,你闲不住好现象,我派你明早捉一只大公鸡,绑在棺材头上。你怎么样?”
四伢子说:“螃蟹都吃了,抬不着棺材,捉一只鸡也行。”几个人听到笑了。老乔说:“明儿早上,你来找海波,开鸡棚!”
“好嘞,”四伢子笑道:“坚决执行命令。”又回头对老乔说:“大哥,我到上海跟你学徒?”老乔说:“你跟海涛哥学吧,人家称得上是师傅,我是半路出家。”
汪海波在西山头墙下鸡棚里养了四只芦花母鸡、两只锦毛大公鸡。就是刚才,四伢子和汪海波揭开尼龙丝网,进了鸡棚,鸡飞羽毛也飞。
挑那只鸡冠又红又肥那只,四伢子扑上去捉,这鸡也扑上来啄,四伢子左胳膊拦,衣服袖子被啄,它掉下来,海波扑上去摁住,抓了翅膀提出来,找了称一称,四斤一两。
这鸡脚爪上捆扎住,提到灵堂,摁在棺材头上,有人剪了爷爷床上的一条旧床单,撕了两条搓成不绳子,把公鸡绑在棺材头上。
十一点,发丧队伍正式出发,凡汽车大小一律不用,最前面的,是撒钱给野鬼的一个道士,后面跟着唢呐队,之后就是抗幡的人,汪燕的侄子汪海青,他抗着瓜果幡、汪燕抗雪花幡、堂叔的儿子抗引魂幡。
接着是汪海涛独一前行,他捧着父亲汪湖放大的八寸照片的镜框,后面跟着汪海波,接着是八人抬的龙棺,将近延绵一公里亲戚朋友群,汪燕和二嫂、大姨们都要拿着手绢一路断断的哭,要哭到南山脚下汪湖的承包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