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星期日,这个厂一月休息一天,听老师傅说,已经好几年了,几乎从厂开工到现在,一直是这样,但因为上海打工者多,找到合适的工作不易,你不干,还有他干,打工者来的多,去的也多。
这明明是有违于我国现有劳动法的,有人上告过有关部门,上面是来人调查的,但是被请到经理餐厅吃着、喝着也就再也不过问。最主要的,负责劳动保障部门的领导,来调查,从来不去了解工人,对工人的反应不闻不问,调查者还振振有词:
“你们不主动向上、向我们反应!你们勇敢点站起来啊,自己为自己说话,怪谁啊?”这话有听起来横蛮,仔细一想不是没有道理,你自己都不为自己说话,难道指望别人为你撑腰?汪海涛是自己、也是为别人说话的第一人,这就有了我给你说的故事:
这天,我接到老板的电话,叫过来一趟,就过来了。从镇上回来时,到厂里,经过水泥地的球场时,还是只听到一种单调的、孤独的哼哧声,是从王二麻子的高老庄发出的,为什么这台麒麟公司最大的车床叫高老庄?这还有故事,慢慢说吧。
全公司只有他的80000mm车床开着,那种声音,我听了很害怕,好像心被一揪一挠似的。昨天晚上,我是住在在父母的租房处,这个楼上也有我的床位,有一点可以肯定,某些方面的待遇是可以的,我一来,不用买被就可以住在三楼,这里有床、有被子,是公司准备的,你只要带些洗的毛巾、牙缸、牙刷就行了,就可以在这公司打工。
但这是对上层领导、对白领是这样的,而对一般的工人,你得自己买被子、牙缸、脸盘、甚至买夏天的蚊帐。在台资企业,领导和群众的差别非常明显,并且他们认为这是合理的,领导就是高人一等,工人就是低人一等,在他们看来是天经地义的。
你既然想收购这个没有出路、频临死亡的公司,我就较为详细一点谈谈,亲爱的,你认真看吆。首先是要从王二麻子开刀,你以为他脸上麻点多?非也,他其实长得蛮帅的,脸上没有麻点点,别人说他心眼多,故事多,会坑人,才叫他王二麻子。他见我礼拜天特来车间,就知道是了解汪海涛他们的事。
全公司只有他的机床开着,本身就说明问题,我暂时不说透,你想吧。
他床子前摆着一把摆椅,就是本厂电焊工焊的,两边有扶手可以手握的钢管,一直连到底下是弧形,这弧形就前后摆动,王二麻子叼着香烟,铁椅摆动着,高跷着二郎腿,看到我来,急忙站起来,“兰工光临,蓬荜生辉,汪海涛对你评价挺高。认为你有涵养,喜欢和工人打交道。”
“听说你也是安徽人,汪海涛的老乡,老板叫我过来了解一下,师傅可否谈谈哦?”他的眼光时不时投射到他的手机上,别人给我说,他玩股票,他开的车床是全厂最大、最长的,叫高老庄,这个名称非常古老。这么长、大车床行走一刀要很长时间,别人说:他就是利用走刀时间玩股票,攒钱没有,不知道。
“你想了解汪海涛,等一等,”他站起来,放下手机,停了车床,拿起一把很大、很重的卡尺,测量床子上像火箭头一样的一件大活。活,光亮、沉重、硕大。
测量完了,放下卡尺,他叫我坐在那把铁椅里,我知道他是客气,摇摇头,他坐下了,喝口水说:“你想了解汪海涛和他们做的事,先了解一下什么是‘叫歇’,”他顺手拿起地上粉笔,在地上写了这两个字。这两个字我认识,意思我不知道,叫他解释一下。
他说;“清康熙初,枫溪布局曾经发生过‘叫歇’的事。”他好像脖子有抽蓄的微症:他停了说话,“胡。。。胡。。。”地吹吹右胳膊蓝工作服袖上,他没有在抽烟、也没有上面什么东西落到那上,他吹什么,这个师傅有意思。
“这事被中国历史博物馆称为中国最早工人罢工的工人运动,枫溪人立了个碑,就在瑞虹桥边,有一次,我和汪海涛他们逛枫溪,他特意领我们去看,还在石碑前留了影,谁知道回来以后,公司发生的事,和它性质差不多,同去的人叫它‘叫歇’,还作为联络的暗号,是不是海涛的注意,我不知道。”王二麻子又“胡。。胡。。。”吹吹胳膊上的衣袖。
“可能是自发的,不是汪海涛的注意,大伙觉得老板扣、压的太紧了,当然,停工是不对的,派人找老板、经理谈!”他又摇头吹,“胡。。。胡。。。”,不过,现在吹的是电风扇,刚才为什么不开呢,难道他看我穿了裙子?
不过,他马上解释:“不好意思,刚才就是开不动,它好像认识你,你看,你来了,现在可以开了。”
“汪海涛是你安微老乡,师傅,你能不能给我谈谈他?”“好的,汪海涛小时候叫汪湖,家住象鼻山、**岭、三星村里。。。胡。。。胡。。”他又神经质地吹他左袖上一点,如果他在抽烟,你一定认为他是在吹烟灰,我也是事后汪海涛告诉我的。
“你坐下,兰工,我给你慢慢说。”他脚边原来有个“蚂蚱”,他示意我坐上,我看了下手机,就坐下了,“你喝水吗?我这里有一次性杯子,”他看一眼旁边的净化水透明桶。
我摇摇头,认真倾听的样子,非常感兴趣。但他说要出去一下,我点点头,感觉这个人有点啰嗦。据我的经验,磨蹭的人会坑人,歪点子多,秦总经理就是这样的人。
他刀眼钩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