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豹被何老五一顿奚落,好像浇了一头冷水,灰溜溜出机关楼门,一扭脖子,想再不理他,但想到刘夷,要她笑着看自己,就应该宽容别人,心里气消了一半。
过门岗时,他开左边车门,向韦一城一招手,低头一想,对韦一城说:“把他放了,我们工作没做好!”韦一城说:“那要看公安处了。”
李豹回到了宿舍,想去食堂吃饭,先给姚三顺厂长发了个微信:组阁情况不妙,有人撕掉了公示。
姚三顺厂长回信:“白天的事,我下午去保险公司,有人发来信息,我知道。有些事不好明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佘桂花与弋经理关系好,临时工转成大集体,弋经理一手操办,其他不要再问。桂花要是愿意任铆焊车间主任,我们支持!你吃饭了吗?”
李豹说:“还没有。”姚三顺说:“我也正好还没吃,我请你下饭馆,听说凤凰酒楼菜不错。”李豹说:“不见不散!”暂且放下李豹与刘夷的事。
却说佘桂花下午知道何老五被逮起来的事,心想何老五太嚣张,不把新大雅公司放在眼里、也不把自己的老婆放在眼里,到公司去丢人现眼,还把公示给撕了,你何老五真能啊!
一气之下,也不到公司要人,也不打个电话问问,她知道何老五身上带着手机。这实际上已经让何老五憋了一肚子气。
她是有意压压他的威风,故意不问不哈。第二天一早,公安处就把何老五放了。他一个晚上憋在库房里,李豹的话刺着自己脆弱的心灵。
他受不了人们对他绿帽子的暗示。人人有短处,何老五的短处就是与桂花结婚几年没有孩子,后来怀上了生下来又偏偏是出众的聪明的儿子,于是小人门以各种无聊的目光、无聊的闲话,旁敲侧击。
桂花曾经在半夜多次哭过,他的儿子名叫何大山,后来考上北京大学,小人门的无聊声浪、无聊的眼光再次兴起,这次掺和着嫉妒和恶意,何老五和桂花实在受不了,原来想搬到别的城市去,可又没钱卖房子。
现在是计算机和微信时代,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他不可能再打土坯盖小土房,别人会更加瞧不起。
何老五一路想着破事情,他是骑着那辆加重永久牌破自行车,在一个路口下去时摔了一跤,真是倒霉之时,喝凉水塞牙。
走上废矿石道,还碰见两个孩子打架,各自拿石子大人,有一颗射到他鼻梁上。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追去骂,几下不见踪影。
何老五开门进家就见桂花站在破茶几边,理也不理他,一脸怒气喷发。“你还有脸回来?死在那里算了?”
何老五对付妻子有一套,在她有气爆发时,他一句话不说,他爱喝茶,先是捧着紫砂小茶壶呼哧呼哧喝茶,不说一句话,有气,心里还是想忍一忍的,今天她在家,战火已起来,昨夜之语,深深刺痛他。
经过她身边时,何老五虎着脸说她:“泼妇!”当时他就觉得她会听成“破妇,”当时桂花一把抓住他肩膀,“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何老五知道自己造此,抓住她挠到肩膀的手,以前多次交锋的结局,都是自己巧计取胜,而今天一上来就让她抓住把柄,出于被动。
桂花说:“这个主任我是当定了,你是没有这个球本事拿掉的。”何老五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佘桂花问:“你丢什么人?你想当这个主任,没人提你!我倒还有人想到我,我比你人缘好,比你有威信,怎么着?”
何老五说:“你真要去新大雅,我就给你离婚!”佘桂花说:“何老五,你说话算数,我怕你离婚啊,我求之不得,跟你一辈子,我受够了窝囊气。我到大雅来,是我亲自找的弋经理,你一个大男人没有本事也就罢了,找都不敢找弋经理,还要我亲自去找!”
佘桂花此时泪水盈眶。何老五说:“我不是没本事,不想求他,他是个贪官、淫棍,你自愿上钩!”
“你说什么?何老五,我是你老婆,你也敢诬陷我?我和你拼了。”
佘桂花几步跨到茶几前,一把掀倒茶几。然后扑到何老五身上,又抓又挠,只听得呲的一声,何老五的老式中山服旮旯底下扯开一条缝,两人打扭在一起,何老五到底不敢下硬手,到底是自己老婆。
佘桂花气得眼睛发红,“我和人家睡觉了,你又这样?”何老五高叫:“不要脸的破货,你终于承认了!”
佘桂花突然腾出一只右手来,左手似乎去抓他左眼睛,老五向右躲,被她狠狠抽了一巴掌,“我乐意,我乐意,人家有本事,给我转成大集体,和待业青年并立!你们有这个本事!”
伤疤揭开了,脓包挤出了,何老五反而轻松了许多,他先放手,已经打滚到地上,桂花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沾了地上土尘。地是铺了一层断砖头。
何老五说:“我就知道你们两人沆瀣一气,早就听说你俩去凉州了!”
“哈哈,我有一个经理的情夫,人家请我去凉州了,我们一起点香祈求孩子,你气死去吧,孩子不是你的,你生不出那样的孩子!”
这就是何老五长期隐在心中难于出口苦衷,今天让老婆赤裸裸的挑破,何老五反而显得平静如常,“好啊,我要的,就是你说的这句话。”
他脸上出现了和善的、不是狠毒的微笑。佘桂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原想这句话一出去,何老五会拿刀使棒打击而来,自己免不了一顿毒打,谁知他既然嬉皮笑脸,她也就没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