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有什么事?”
“你把你的这份材料,制成表格,作定量分析,再写一篇文章我看看。”
“好的,老师,谢谢赏脸,香草献丑了。”
代经理看着她,是穿着国风标准的夏季短袖蓝工作服,长发塞在藏青色帽子里,机灵、乌黑的眸子射出睿智的光彩,因为热,嘴唇上任中和秀鼻沁出细汗,两眉间正中有颗美人痣,有朝气,很精神。
“你到三楼董事办找芷若,复印三份,一份留给董事长,一份送给副总高阳,就说是我送给他们看,另一份你自己拿去,复印完,这一份留给我?”
“嗯,谢谢老师。”香草十分敬重代老师,她从不叫他代经理。
香草给代经理印象最深的,是“安全品质现场会”的事。也许大雅要挽回影响,也是回光返照,大雅这天在食堂留饭,虽是三菜一汤的快餐,但参观者非常感动,想大雅如此境遇还要如此“礼仪”,一些厂矿当场表示愿意与大雅合作,共渡难关。
这天,香草作为国风工人代表被特邀参加,她提一个红布兜子,起先代总没注意里面有什么,食堂吃饭后,有短暂休息,经理在路边树下随便溜跶。
看见香草在柳树下的台阶上,一手抓饼干吃,一面很用心的看书,他才想起刚才食堂吃饭时没见她。
还有这样的女工吗?吃饭也在节省时间,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要是看技术书、看他教的德语、法语书,他不会奇怪的,年轻人找机会在经理前显示一下,没啥说的。
但她看的,是他绝对没想到的一本书:k大学经济管理系教材、马克思的《资本论》第一册。
她不是什么函授等名堂的带有功利性的学习,她说她爱读文史哲政经类的书,尤其爱读老马的书,现在是带着问题学习,想在这书里找到答案。
代经理初高中也学过“政治”,其中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和政治经济学,但一个车工看这样的书,他感到十分惊讶,现在有哪个青工看这样的书?
有闲玩手机、玩电脑上的游戏,是他们的最大乐趣,他佯装反感地试探道:
“这样的书不是你们工人读的,是政经类大学生读的,学者、老学究增长学问读这样的书。”
“是吗?老师,”她站起让座,很客气地说:“可我听另一位导师说,这部书和《共产党宣言》一样,是工人的《圣经》,我们必读的书。”
“会不会过时?”
“称得上科学巨作的,我想永远不会过时的吧。当然,世代有所不同,有些观点也要与时俱进。
老师,你是我敬佩的好领导,你看得起我们工人,和我们同甘共苦,现在你这样的领导实在太少、太少,谢谢惠顾。”
“你读这书,寻找什么答案?”
“现在有没有剥削?有没有压迫?有没有资本家?为什么没人提这些?”
为此,他到香草家拜访过,他看到她闺房有个很大的书柜,有些书他这个学机电的清华学子想象不到:
范文澜、白寿彝的《中国通史》、黑格尔、罗素、文德班尔、全增嘏、任继愈、冯友兰的中外哲学史。甚至还有卢森堡的《政治经济学史》、胡绳的《中国经济思想史》、胡塞尔的《逻辑研究》、萨特的《存在与虚无》。
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诗学》《形而上学导论》,那是一个繁杂的精神领域,我们的工人在那里艰难地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