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倾然靠坐在洞口边不断张望。她见吴闷闷用胳膊往额头处抹了下,不知道是在擦汗还是在抹泪。她说:“你不是逃兵。”
吴闷闷轻轻地“嗯”了声,语气很平静,似乎并不受刚才那人影响。
风倾然又盯着外面,又有人逃过来,因山洞里还有空位,她便收容了逃来的人。她希望也有人能这么收容她爸他们。
柏零挪到吴闷闷身旁,说:“刚才那人是让野兽吓疯了,别理他。”
吴闷闷轻声说:“他也不算说错。我在的部队打没了,但我是战斗人员,在遇到别的作战部队时,该去报道接受收编的。”
柏零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没去?”
吴闷闷轻轻地说了句:“莫莫的手断了。”
又有两个士兵护着几个半大的孩子来到洞外。
一个士兵低头看着吴闷闷和风倾然,赶紧问:“你们这能藏人吗?有几个孩子。你们放心,这几天都有教过他们,他们不会哭不会吵的。”
风倾然说:“进来吧。”
那士兵道了谢,让几个孩子进入洞里,他们这才钻了进去。
之前收容了六个,如今再加上他们,半有半间屋子大小的空间顿时非常拥挤,还得小心被人支出来的钢筋刮伤或戳到。这时候能有个藏身的地方就已是谢天谢地,并没有人嫌弃。
那两个士兵在吴闷闷旁边坐下。
刚才说话的那士兵眼尖地看到吴闷闷身上的制式武装带,低声问吴闷闷是哪个部队的。
吴闷闷回了句:“省武警总队。”
那士兵惊奇地叫道:“你们部队还有人活着?”
吴闷闷摇头,说:“我是从废墟的夹缝中爬出来的。这么多天,我没遇到一个战友。”
旁边的一个士兵激动地问:“那你见过体育馆里的那些东西了?那是些什么样的?我听说还有更厉害……”他的话没说完,旁边那士兵碰了他一下。
那士兵说:“我就问问嘛,再说,卫星监测……”
吴闷闷扭头看向那眼神,眼神凌厉。
那士兵当即不再说话。
风倾然敏锐地意识到省体育馆肯定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她又朝山洞里的那几个孩子看去。他们身上披着兽皮,裤子全破了,胳膊上、腿上满是锯齿草割伤和刮伤。兽皮少,不保暖,他们冻得瑟瑟发抖,紧紧地缩在一起。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搂着一个浑身发抖的**岁的小女孩,把他护在身边。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带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另外四个则是挤作一堆,年龄在十一二岁间的男孩子。
巨兽钻出来的地方,正好是在这些孩子和受编的感染变异人家属待的地方。她不知道今天晚上过后,还会有多少孩子活着,又有多少人和她一样失去亲人。
风倾然合上手抵在额头前祷告。她从不信神,可此刻,她诚心祈祷,愿神能保佑她妈。或许,在巨鸟俯冲下来时,有人把她妈救走了呢?又或许,她妈当时躲开了,但摔倒在某个坑里她没看到呢?又或许巨鸟抓伤了她妈,她妈摔下来后挂在树上或摔在什么柔软的地方,只是受了伤呢?在听到省武警部队全军覆没的消息,莫卿卿都能坚定吴闷闷活着,她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她妈或许也能活下来呢?
时间过得非常缓慢和煎熬。
风倾然闭上眼就能看到她妈被巨鸟抓走的情形。她多恨自己判断失误,如果当时她没有以为巨鸟是冲她来的,又或许是能想到拔枪或者是像莫卿卿一样无畏地迎上去,也许就能救下她妈。
她满心悲恸,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终于,挂在天上的那轮巨大的月亮消失了。
天地又陷入了黑暗,破晓前的黑暗。
随着黑暗的降临,地底下又传来轰隆声,那声响越来越远,之后世界便安静了下来,小区里响了一夜的枪声以及不时传出的惨叫声和孩子的哭声终于平息了。
风倾然赶紧去摸身后的背包,她摸到莫卿卿的兽角,又摸出头灯和手电筒。她把头灯戴在头上,拿着兽角便要出去。
吴闷闷拉住她,说:“还不知道巨鸟有没有走,等天亮。”
风倾然焦心地说:“我等不了。”
吴闷闷说:“那就想想你爸爸,你要是再出事,你叫他怎么办?”她说完,把风倾然额头上的头灯关了,和手电筒一起塞回背包里。
风倾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
她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希望天快点亮,又如此害怕天亮。
终于,一缕曙光出现在天边,洒下点点亮色。
风倾然哑声叫道:“天亮了。”
洞里的许多人都长长地吐出口气,又活过了一天。
水蓝“哇”地一声恸哭出声:“翠花——”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她放声大哭,方莲蓉和夏巧儿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大哭出来。方莲蓉哭道:“我要回家,就算我老公再打我,我也要回家……”
夏巧儿哭着问:“怎么回呀?”
风倾然见到天亮了,拎着兽角便钻了出去。
夏巧儿一抹眼泪,哭着大喊:“不要哭了,不要哭了,风老大走了。”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去追风倾然。她边爬边抹泪,越抹眼泪越多。
水蓝和方莲蓉边走边哭地紧跟在风倾然身后。
方莲蓉还说水蓝:“你不要哭了,风老大心里也难受,我看到她妈妈让鸟叼走了。”
风倾然的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上。她拔腿就往小区里跑去,锯齿草割在她身上,都浑然不觉痛。
水蓝捶了方莲蓉一下,她有点害怕再回小区,可看风倾然都快跑到没人了,她更怕跟丢,只好去追。她追了几步,便听到吴闷闷站在废墟上将手拢在嘴边大喊:“莫莫……”想到吴闷闷还在,又赶紧停下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