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这边儿灯火通明,皇后夏氏捏着内务府的名簿,眉头紧紧拧着,皇上竟然在行宫宠幸过女人?!可是名簿上隐隐绰绰,丝毫没提到名姓,只是记载了时辰,以及帝深宠三字。
皇后皱眉把名簿扔在地上,端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扭曲,“帝深宠!?他从来不会对女人宠,又怎会深宠!”夏氏脸色憋红,纵观整个东魏,能让皇上深宠的怕是只有清凉寺那位。
夏香走过来,将地上的名簿捡起,朝着皇后道:“算着日子,应该是选师礼那天。”
“选师礼……”皇后手指一顿,照着夏香的话重复了一遍,半晌又自嘲道:“本宫原以为丽妃这次会做的干净,没想做事依旧是拖泥带水,本宫这次算是没事儿自找麻烦了。”
“要不就让丽妃死在冷宫算了,左右她也不是个成事儿的。”夏香盯着皇后的神色,谨慎的问了一句。
“我们何必再去得罪人,丽妃能悄无声息的安排巫医进宫,这说明万家还是可以的,我们要使劲儿的纵着她,让她发了狂,照丽妃那凶残性子,好玩儿的事儿还在后面呢。”随后清丽的面容不自然地抽搐一下,“至于大长公主,更不是我们能轻易招惹的,现在在后宫唯一能和大长公主抗衡的,只有太后。”
皇后笑着拨弄腕子上的玉镯子,“太后最爱面子,你说她若是知道了咱们皇上跟先帝的女儿搅在一起,又怎会不担心江山易主?”
夏香笑了笑,“皇后娘娘妙计。”
“是杀是剐,都是太后决定的,皇上便是不乐意,这事儿也赖不到我们未央宫来。”皇后睨了夏香一眼,敏锐的丽目中闪过一丝狠戾。
正在这时,太监李芮弓着腰儿进了未央宫,跪在地上脸色发白道:“皇后娘娘,假山……假山那里出事了。”他喘了喘气,继续道:“大皇子……大皇子把顾笙郡主从假山上推……推下去了!”
“你说什么?!”皇后面色一冷,猛地从凤椅上起身,狠狠一拖李芮,怒瞪道:“你确定是斐儿推的?!”
小太监李芮哆哆嗦嗦的说着,养心殿这边儿,徐明月带着蓉妞一路赶往假山。
青石路延绵,小路两旁的花木生机盎然,渐渐显出御花园里勃勃的春日,只是一旁带着血的草丛里却是一派萧杀。
慌手慌脚的太医伏在潮乎乎的草丛里为顾笙诊脉,见到徐明月过来,立刻跪在地上,恭敬道:“大长公主……顾笙郡主从高处摔下来,脑中大约是有淤血了……若是醒不过来,怕是就麻烦了。”
徐明月双眼发酸的看着草丛里躺着的顾笙,见她脸色苍白,脖颈处还有两道指甲的抓痕……徐明月眼圈一下就红了,她努力沉住气,抓起顾笙的腕子细细诊了一会。
随后,只见她手指发抖的往顾笙的百会穴扎针,太医欲言又止地看着徐明月给顾笙施针,看到徐明月往鬼门处施针,便颤巍巍的走过来,跪在一旁阻拦,“公主,鬼门穴是生死大穴,不到生死关头断不能用……”
徐明月转头看着太医一眼,太医也颤巍巍的看着她,眼神里明显是不赞同,可是她顾不得了,她必须救活顾笙,顾笙不能死……
正在这时,假山处人影隐隐绰绰,太监尖声通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跪在地上,但是徐明月眼底却猛地一串泪掉下来,她无动于衷的跪坐在顾笙的跟前,将银针陆陆续续扎进顾笙的穴位,见顾笙依旧紧紧闭着眼睛,她手上的动作渐渐静默下来,但是一双发红的眸子却是几欲发狂……
太医瞧见后要过去拔针,却被徐明月巴掌掴在地上,声音哽咽又发狂,“你眼瞎了吗!你拔下来,她会死!她会死你知道吗!”
徐佑看到徐明月颤颤发抖的背影,不由的攥紧了拳,转身朝太医大喝,“废物!还不抬顾笙去太医院!?”
“微臣有罪,请皇上恕罪……郡主从高处摔下,不能莽撞搬动,而且,而且若是半个时辰请不过来,怕是再一辈子也醒不过来了。”
“你闭嘴!再敢乱说,本宫诛你九族!”徐明月拔出侍卫剑鞘里的剑,猛地抵在太医的喉结上,一双清媚的眸子全是红,她知道太医说的实话,但是她现在脑中全乱了,那年她嫁到龙府,顾笙才七岁,扎着个小髻儿,跟在她身后香香甜甜的喊嫂嫂,最难熬的那几年,都是顾笙拉着她的衣袖,大着胆子陪着她……
在她眼里,顾笙不仅是夫妹,而是亲妹。
她一向把顾笙护的周全,可现在她却从这般高的地方摔下来,小笑脸儿全是死气,徐明月不自觉地用力攥着掌心,指甲狠狠刺破了掌心,点点猩红顺着掌心的纹路一滴滴的坠在地上,明明不疼,可徐明月就像是心里被捅了十几刀,委屈心疼的落了泪。
徐佑看到地上的猩红,皱眉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呵斥道:“她会没事,你冷静!”
徐明月挥开他的胳膊,大声道:“她没事?!你从这般高的地方摔下来试试!你让我冷静,你让我如何冷静,我宁愿自己从那里摔下来,我宁愿摔死的是我!……笙儿……她这般年幼……她什么都没有……”徐明月只觉得眼眶发烫,每说一句话都觉得呼吸困难,眼睛也被泪水模糊的看不清。
众人惊惧的看着徐佑,只见徐佑面色如常,只是眸底闪过无奈甚至一丝心疼。
徐明月扔掉长剑,墩身紧紧抱起顾笙,默默转身要带着顾笙回清凉寺。
怀里的人儿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觉得脑勺很疼,眼前也密遮雾罩的,过了好半晌才看清徐明月红着眼,泪珠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脸上。
“嫂嫂,您怎么哭了……”顾笙喃喃的说着,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滑下来,抬手给她擦泪。
“笙儿?笙儿……”徐明月控制不住激动,掌心的晕开了一片,一张俩儿也憋的通红。
徐佑终是耐不住暴躁的脾性,不由分说的将她一把拉到身边,“你的手破了!”
徐明月看了看掌心的猩红,她掏出帕子随意的按住,冷着脸将手从他掌心扯出。
刚要转身,只觉得步子发重,已经被徐佑用力箍在怀中,他阴沉着脸,掏出金黄的帝王帕给她包扎掌心,徐明月要挣扎,却被他重重按住掌心的伤口,“就你这伤了的手,不怕把你的命根子弄伤了,太医会给她取针,你给我安分些!”
太医看不透这是怎么一种状况,只是听到皇上说,便踉跄地走到顾笙跟前,一脸苍白战战兢兢的给顾笙取针。
徐明月抬眼瞧了瞧被包的跟个熊掌似的手,低低道:“工艺太差。”徐佑侧身认真听着徐明月的话,随后神色冷淡,斥道:“良心被狗吃了?”
“被你吃了。”徐明月红唇微微一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反驳一句。
随后轻颔下首,看到郑安书急匆匆的跑过来,眼底不由的闪过一丝诧异。
郑安书朝着徐佑行礼,半晌又不动声色的跟徐明月对视一眼。
待眼光扫过皇后身后畏畏缩缩的徐斐后,脸色忽然黑的跟锅底似的,眸底的怨怼毫不加遮掩。
皇后最害怕的就是现在这等状况,忙起身拉着大皇子徐斐主动走到徐佑的跟前,指着徐斐道:“快跟你父皇道歉,虽说罪不在你,但是你在场,男子汉要勇于承担责任。”皇后夏氏明知道事情真相,却故作大方,急忙推诿罪责。
“哦?勇于承担责任?!”徐明月狠狠瞪了皇后一眼,带着一丝警告,“皇后既说罪不在徐斐,那本宫问几句,皇后不介意吧。”
听到这句话,皇后身体有些摇晃,她身后的徐斐绕过皇后的腰身,一双俊秀的眼睛不住的打量徐明月,不过可惜了这张清逸的脸,因为行为举止带着愚钝猥琐。
徐斐颤颤抖抖的走出来,照着皇后提前交代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只说是在假山上玩耍,刚过去就见顾笙早就坠下假山去了,他觉得自己愚钝救不了顾笙妹妹,所以才赶紧去未央宫找皇后去了。
一旁的郑安书身为一个男人竟然会这般闪闪躲躲的不敢承认错误,当下便泠然指责道:“我知道你在撒谎!方才我去兵部时,亲眼看到你欺负顾笙,她极力反抗才会跌下假山!”
郑安书是个直言不讳的性子,见到顾笙受伤更是火冒三丈,差点把骂娘的话都嚎出来,徐明月知道他年少气盛,便伸手捏住了他的手,做了个‘嘘’的动作。
看到郑安书平复下来,徐明月才转身朝着徐佑客客气气道:“皇上是一国之君,自然明察秋毫,请皇上断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