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慨棠点点头。
窦争说:“我之前没听说过你奶奶的事。”
“我也没怎么见过她。”顾慨棠说,“她和我爸爸关系不好,一直住在养老院。”
这么一说,窦争就明白了,他问:“什么时候去?”
顾慨棠说了时间,窦争表示自己能请到假。
顾慨棠犹豫了一下,本想说让窦争干脆辞职算了,但又说不出口。怕窦争以为自己瞧不起他。
顾慨棠最后一次见到奶奶还是小时候的事情,不太记得她的脸,只记得奶奶是个身体硬朗的老人家,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因为家里人关系不太好,她看着顾慨棠的眼神总是冷冰冰的,也从来不和顾慨棠亲近。
这次顾慨棠赶去见她,才发现原来已经不是这么一回事了,老人患了白内障的双眼浑浊不清,看人时眼神都差不多一样,奶奶再也没办法露出那种凌厉而愤怒的眼神。而她以前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一头白发,此时也因长时间卧床而变得杂乱。
看到老人的情况,就连顾爸爸都没办法再说一句冷言冷语,顾慨棠用纸巾擦了擦奶奶流泪的眼,唤了声:“奶奶。”
周围的小护士提醒道:“你声音太小,老人听不清,凑近一点。”
顾慨棠连忙凑到老人耳边,大声说了句。
奶奶果真听见了,她声音沙哑地回应,挣扎着动动手,仔细看顾慨棠的脸,问:“是……慨棠吗?”
顾慨棠惊讶于她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点点头,又在她耳边说:“是,我是慨棠。”
老人疲惫地眨眨眼,动作缓慢而迟钝,如果不仔细看,她悠长细微的呼吸令人几乎察觉不出。
看到她这种情况,还能怎么样呢?
就连窦争都感觉到了一种沉闷的压力。
顾慨棠和奶奶艰难地沟通了几句,就听老人问:“你……结婚了吗?”
顾慨棠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他还伸手向后拉窦争的手,说:“结婚了,我连小孩都有了。”
这话说完,不仅窦争无所适从,连站在身后的父母、妹妹都感到惊讶。
顾慨棠表情淡淡的,也没多解释,只是把小野抱到怀里。
小野抓着顾慨棠的手,显得有些紧张。他有点害怕这个躺在床上、看起来无比虚弱的奶奶。
不过老人仔细看了窦争和小野后,也没说什么,其实她根本就看不清对方是男是女,所以只是点点头,然后她拉着顾慨棠的手,一直在流眼泪。
说不定不是因为心里悲痛或身体不适才流眼泪。顾慨棠知道,人老到一定岁数后,眼睛和耳朵都会功能衰退,泪水已经不是用来表达情感了。
来养老院之前,顾慨棠没想到奶奶会是这样,因为听医院的护士语气沉重,尽管很对不住,但顾慨棠心里以为这次真的是见老人最后一面。
但今天见到她,顾慨棠发现老人家身体虚弱是真,可并不是马上要撒手人寰的模样。中午,顾慨棠和顾妈妈出去买饭,如是说了自己的看法,还道:“要不把奶奶接回家里吧,家里人照顾总比医院好点。或者换离家近点的医院。就是不知道她这么大岁数,能不能受得起路程颠簸。”
顾妈妈在想其他的事情,没有立刻回答顾慨棠的话,只低头看儿子的手。
顾妈妈看着顾慨棠手上戴的一枚戒指。那戒指自己也是见过的……,就是内里刻着‘豆争’两个字的那一枚。
顾妈妈无声地叹了口气,说:
“不用麻烦了。”
“你还不懂,你奶奶不是有精神,这是……回光返照了。”
“她这样,坚持不了一个星期,”顾妈妈又叹了口气,说“所以不用考虑以后了。”
顾慨棠停住了脚步,看着顾妈妈,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顾妈妈问:“怎么了?”
顾慨棠顿了顿,道:“……没事。”
奶奶究竟是不是顾妈妈说的回光返照,顾慨棠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身边另一位亲近的人出事了,因为楚薇给他打了电话。顾慨棠告诉过楚薇,如果刘浩然情况有变,一定要通知他。
楚薇问:“师兄,您在哪儿呢?”
顾慨棠从奶奶的病房走出来,道:“我请了假,现在在外地。”
“好吧,”楚薇急切地切入话题,“刘老师的病查出来了,果然不是普通的感冒。”
“……”顾慨棠皱了皱眉,问,“什么?”
他想起那天去医院探望刘浩然时,临走前医院通知刘浩然去做骨髓穿刺,刘浩然不让顾慨棠再自己这里多待,硬是没让他看结果。
楚薇说:“刘老师得了白血病,他……他发烧那么长时间,身体还有出血,我猜就是这个病。师兄,您也猜到了,是不是?”
顾慨棠吸了口气。走廊里有家属突然大声哭了起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种声音竟让顾慨棠发抖,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说了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第96章 他靠近窦争的耳边,警告地说:“小野在,你别闹。”
顾妈妈说的果然没错。大约是在凌晨两点左右,顾慨棠的奶奶非要上厕所。她腿脚不便,很长时间都是在床上解决个人生理问题,但那天一定要下床自己去厕所。
顾慨梅只好扶着她去,当她回来后,喘息就明显没有之前那么顺畅了,老人长长呼气,良久也不吸一口。
见到这种情况,家里人就明白了,顾慨棠怕小野害怕,让窦争抱着他先离开,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老人就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