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苏海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金銮殿中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马车回到家中的,她只是哭,扑在母亲怀中放声大哭。

“快些收了声音,被留了牌子是天大的好事,你就是心中高兴也不该失了分寸。”苏母拍了拍女儿的背脊,而后转过身对着送苏海棠回来的两个宫人道:“辛苦二位公公了,舍下背了些菜食,二位用一些再走吧!”

“多谢夫人美意,只是我两需得在宫门关闭前回去,不便久留。”

“既如此,那我也不强求了。”苏母微微使了个眼色,很快便有那知机的丫鬟奉上装了银子的荷包。

那二人自是满意而回。

“我的儿啊快止了眼泪,你再这样哭泣,岂不让为娘心碎。”

苏海棠眼眶通红,神情怔然,半晌后才抽了抽鼻头,难过的说道:“是女儿不懂事,让娘亲担忧了。”

“好孩子,娘知道你心里难受。”苏母轻叹一声,老实说,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姿色平平的女儿会最终入选。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用,还是让女儿认清楚现实才是最重要的。

“女儿家一辈子就得学会认命。”苏母满是爱怜的叹息道:“既然上天注定你要到宫里走一遭,那你便安下心来,去了便是。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只要你心中自在,那么无论在哪儿都是自在的。”

“是,女儿都听娘的。”苏海棠依偎的靠过去,小声哽咽道:“只是一进宫门深似海,女儿从今往后怕是再难看见你们了。”

苏母听了也是流下泪来:“傻孩子,只要你自己过得好,爹娘就放心了,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说着,母女两个却又都感伤起来。

不久后,苏正赶了回来,他已是知道女儿最终入选的事情,看着面容隐现怅然的妻女,他除了暗自叹息一声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002章

苏海棠很清楚这大概是自己最后能够留在家中的日子了,是以收拾情怀做往日状,承欢与父母膝下。见女儿恢复如常,苏父自是心怀畅蔚,苏母则是在放心之余,加紧时间为女儿入宫之行做足准备。新人进宫,能带的东西都有定数。金银首饰、四季衣裳、自不必多说,每个新人还可以自带侍女一名。秋禅性格温和,从七八岁便在苏海棠身边伺候,苏母瞩意让她陪进。然而,话递到苏海棠这边,她却没有同意。秋禅听说后,当即跪在苏海棠脚边,一张素净的脸蛋上满是泪水。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在我心里一直把你视作亲人。”苏海棠心中何尝好受,只是那皇宫之中犹如樊笼,她自己折了进去又怎么忍心把秋蝉也给赔进去:“你今年已经二十了,待我进宫后,就由母亲做主把你许配给徐坤家的大儿子。”

秋禅听后,更是雨如滂沱,抱着苏海棠的双腿大哭道:“小姐,小姐,秋蝉不嫁人,秋蝉这辈子都要跟在小姐身边。”

苏海棠也红了眼眶:“你要是一辈子跟在我身边,那徐坤家大儿子不是白等你这么多年了?那些花儿啊,粉啊,糕啊的,岂不是都白送了?”

“小姐——”秋颤的脸上闪过伤心与羞愧,只觉得一颗心脏被左右撕扯着,万般疼痛。娘有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只有在乎的人过的好,即使再也见不了面,心底却还是欢快的。最终陪苏海棠进宫的人选,变成了微瑕,微瑕原是苏母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后来嫁给了府中一个管事,只可惜那管事命薄,一次意外中没了性命微瑕便守了寡,她为人细心,性子泼辣,又颇知进退,且打定注意终身不再嫁人,由她陪伴苏海棠进宫,苏母也放了些心。

时间易过,转眼间便是三天过去。这一日,苏父,苏母,以及只要七岁大笑的苏小弟,一家人坐在一起静静等待着。终于傍晌午时,宫里有人过来宣读圣旨。苏家四口,并着满院仆从,乌压压的跪在地上聆听圣训。

“奉旨:国子监祭酒苏正之嫡女苏海棠,容貌清雅,贞顺柔和,今著封为从六品贵人,于昭武十一年四月十八日入宫,钦此!”

“臣妾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海棠面容净然,叩首、谢恩。苏母起身后,自是先塞了荷包与那宫人,而后满面笑意的打听着其余秀女的封赏状况。这却也不是什么秘密,那宫人接过荷包后便道:“此次共有八名秀女入宫,得封最高者为柳品言之女柳依依,是为昭仪。次之为清河县县令林国彦之女,林凡,为贵人,圣上赐封号为【宁】,再次之便是贵府小主,其余人者则皆都是常在采女之位。

苏父乃正三品官员,她得贵人一位,并不如何稀奇,不过也从此事看出来皇帝对她并不是十分在意,起码是远远不如那柳、林二人的。

是夜,苏父退了旁人与女儿单独说话。

“你性子娇憨天真,此次进宫也不知是福是祸。”

苏海棠见父亲面有忧容,心中不忍,嘴上便道:“女儿不争不抢,只求在宫中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平安终老此生。”

“那后宫之中,人心诡秘难辨,即使你不争不抢,怕也难得善全。”

“女儿定会小心谨慎,言行克制,父亲放心便是。”

苏正怎么可能会放心,他与夫人恩爱甚笃,后宅中连一个妾室都无,女儿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不曾见识过那后宅中的丝毫风霜,如今却是一脚跌入那全天下最复杂,人心最诡秘的地方,这让他如何不忧虑。

“这样东西你且拿着。”

看着父亲递过来的银白色双鸟如意绞丝纹手镯,苏海棠不明所以的眨了下眼睛:“这镯子有个小机关,两只鸟头中,各藏着两粒药丸,是十几年前为父机缘巧合下从神医孙邈那里得来的,一粒,为百草丹,有解毒掉命之奇效,一粒为天毒丹,无色无味,人若吞服一时三刻内便要毙命。”苏父把镯子套在女儿的手腕上:“此物慎重,你要好生保管。”

苏海棠心中凛然。半晌后,苏父离开。苏海棠沉吟许久,还是把镯子从手腕上退了下来,按照父亲的话语,拧开了属于毒丹的那只鸟头。丹药极小,如同豆粒,苏海棠眼中闪过万般思绪,终是站起身把那丹药放在桌子上用茶杯底,细细按成碎沫,小心的扫进了痰盂之中。皇宫如同一个巨大的染缸,即使是苏海棠也不能保证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移了性情,变成那冷血残忍之辈,是以这害人的东西,还是早早丢掉才好。

一夜辗转,苏府之中,无人能够入眠。昭武十一年四月十八日,内务府遣执礼大臣,内侍宫婢,抬着云雀之仗,浩浩荡荡前来接苏海棠入宫。

“臣等恭送娘娘”

苏海棠一身华服,看着跪在地上的父母双亲,眼中迅速染上泪意,强自忍耐道:“女儿这便去了,爹娘万要保重身体。”说罢,便转身进入娇中。伴随着震天的锣鼓与花炮,苏海棠于轿中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微微一震后落于地上,微瑕撩开轿帘温声道:“小主咱们到了。”宫中规制,嫔位以上方称娘娘,其余者皆为小主。苏海棠伸出手压了下裙摆褶皱,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踏出轿外。她是直接被抬到了日后的居住之所,倒也省得许多麻烦。【嘉喜居】苏海棠对着那古色古香的牌匾微笑了一下:“这名字听起来倒也喜气。”【嘉喜居】是座二进的院子,进了大门便是正堂,正堂两边是配殿,配殿身后有一座园林,不大,却也收拾得幽雅怡人,在往后便是一排厢房,伺候的宫女太监,皆尽住在此中。入了正堂,稍做休憩,那边微瑕便来报,道:“内务府遣的太监、宫女前来给小主请安。”

苏海棠微一点头:“让她们进来。”

很快一列人等竭尽前来,当先的那一位穿着明显不同,应是这些人中的了领头,果不其然只见这女子扣头请安,口中道:“奴婢一等宫人寒露并首领太监安得海给小主请安,小主万福金安。”

苏海棠的视线在这二人身上扫过,寒露年约二十七八,面容清秀,行动举止间给人一种谨慎沉稳之感。安得海却生的白胖,一双咪咪眼,看着倒是憨憨厚厚的。苏海棠站起身走上前去,虚扶了寒露一把,嘴上柔声道:“我初到宫中,许多事情尚不明白,日后还望姑姑多加提点。”

“奴婢不敢,奴婢日后定当好生伺候小主。”寒露见苏海棠神情和缓,言语温和,心里不仅升起一抹好感,如她们这般的宫女最怕的就是跟一个脾气暴烈的主子,轻者被时常打骂,重者甚至会失去生命。

苏海棠听了微微一笑,只道:“赏!”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赏银,微瑕扬声道:“从今日起尔等要好生伺候小主,忠心耿耿,但凡有任何异心者,一经查出绝不姑息,明白了吗?”

一干太监宫女竭尽跪拜,高声道:“奴婢/奴才,明白。”声音极是洪亮听起来倒颇有一番气势。

挥退众人,苏海棠只留了寒露过来说话。

“不知姑姑从前在哪里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