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2 / 2)

飞灰 余酲 2604 字 9小时前

易晖不知他意欲何为,想了想,说:“你的粉丝看不到这里。”

周晋珩便转了过来,露出没化妆的脸上的长疤:“那这里呢?”

易晖不确定他是否是故意,他只是不想看见这道疤。

这疤像出现在光滑瓷器表面的一条裂缝,哪怕在路人眼里不甚明显,觉得尚可以补救,影响不了它的完美,他仍觉得刺眼,每次看到都心悸不已。

他认识的周晋珩应该是完美无缺的,不该带着这样的疤,用布满血丝的受伤眼神凝望自己。

“真正的粉丝,也不会介意的。”嘴上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易晖垂眼道,“我妹妹那样的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听似有安慰之意,却几乎没起到安慰作用。周晋珩笑了下,说:“是啊,她把那些东西烧了……都烧了。”

不知为何,表面看着淡然镇定,易晖却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森寒和危险。

“那你呢?”周晋珩又问,“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该来的还是来了。易晖吸了口气,视线仍没有焦点地虚落在空气中:“我说过,我不是他,你不该对我说这些。”

只要他打死不认,周晋珩就拿他没有办法——这一点他起初就心知肚明,现在不过再拿出来用一下,用来建立防御,击退企图入侵的敌人。

他听见周晋珩轻笑一声,说:“我知道了。”

脚步声响起,易晖懵懂地抬起头,看向那道去往厨房的颀长背影。

周晋珩拿着刚烧开的一壶水出来,往桌子上的茶杯里倒满,水溢出一点在桌上。

他说:“我以前对他不好,欺负过他,伤害过他,他现在清醒了,一定恨死我了吧。”

易晖收拾完药箱,想赶紧回楼上,想关上房门不听也不看,却下意识更想摇头说不,目光也被死死定在那杯水上。

当时握着杯子不撒手的易晖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爱他,我要他开心,如果我的痛苦能换来他的开心,再多几次我也愿意。

真像个疯子,无可救药的疯子。

现下的周晋珩也差不多,扬着嘴角在笑,眼中炽焰燃烧,像被困崖底的人看到头顶的光亮,穷途末路的人获得来之不易的希望。

可整个人却仍陷在无尽永夜中,黯晦消沉,槁木死灰。

“手心手背都是肉……”周晋珩低声自语,拎起还在冒热气的水壶,“那就一起吧。”

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毫无准备。然而他一点都不怕,滚水沿着壶口涌出,雾气蒸腾中他摊开掌心,等待终于降临的报应。

等待分担他的小傻子曾经承受过的痛。

如果不那么痛了,就快点回来吧。

第五十一章

心脏骤然停跳一拍,易晖瞪大眼睛,在令人眩晕的震动中飞奔向前,伸手去阻止。

可是来不及了,周晋珩估算过距离,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易晖没法跑到他面前。热气蒸腾中,他眼睁睁看着剔透水柱放浪形骸地喷涌、下坠,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拉长,细致到每一缕袅绕白雾都清晰可见。

然而疼痛的程度却远远没有达到预期。

易晖狠狠推了下桌子,桌腿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人在情急之下会爆发出巨大潜力,自打搬进来就未曾移动过的餐桌被他推得向墙边歪去。

周晋珩在这撞击下 身体一晃,冲出壶口的水偏离方向,原本正中掌心,现在只堪堪滑过掌侧、掠过手腕部位,热水哗啦啦洒在地上,溅起几滴在穿着拖鞋的脚背。

易晖沿着桌角冲过去,趁周晋珩发愣夺过他手中的壶,放回桌上时他的手正在不住地抖。放下一会儿又拿起来,生怕被周晋珩再抢过去,进厨房把壶里的水倒干净,才返回原处,喘着气道:“你发什么疯?”

恐惧之后便是愤怒。易晖冷静不下来,想到刚才若是反应稍微慢那么一点,周晋珩这只手可能已经废了,他就头皮发紧,吸入肺腑的空气都变得刀割般刺喉。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烫伤是什么滋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像上辈子那样不懂自爱已经令易晖后悔不迭,弄伤自己这种做法,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

何况周晋珩是演员,更应该珍惜天赐的外表,这样随便糟蹋,只会让人觉得幼稚,甚至不齿。

还有一层被掩埋的愤怒原因易晖不愿细究。

他告诉自己,无论看到谁这样,他都不可能全然无感,更不可能袖手旁观。

周晋珩站在那里不动弹,也不说话,易晖抓着他烫伤的那只手拉到水池下冲洗,看见手侧靠近腕骨处鼓起的水泡,松了口气。

没有伤到皮下组织,涂药膏就行,运气好的话连疤都不会留。

先前阿姨采购常用药品时买了一管烫伤膏,如今正好派上用场。易晖找来一根针,用酒精棉签反复消毒,戳刺前抬头看了周晋珩一眼,他还是傻站着,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刚才耗尽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目光涣散无神,不知在想什么。

手上也没使劲,任由易晖处置,仿佛就算扎下的是毒针,他也不会躲闪。

面对这样的周晋珩,易晖纵然有气也撒不出来。等把水泡挑破后开始抹药,意识到整串动作过分熟练的他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说。

“你不是演员吗?弄成这样还怎么拍戏?”易晖尽量把自己放在陌生人的位置,“就算要补偿……也不该用这种方法。”

纱布在掌心包裹一圈,周晋珩终于有了反应。

“只有这个方法了。”他低声说,“只剩下这一个方法了。”

易晖手上动作顿了下,随后恍若未闻地继续帮他包扎。

包完后,确认纱布绑紧,近来经常跑医院照顾妈妈的易晖习惯性地问一句“疼不疼”,出口两个字便踩刹车般地收了声。

周晋珩还是听见了,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呢,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