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失涅干提议攻城,阿鲁台就担心王贤会有什么诡计,但他自度乃是天下有数的逃跑专家,就算攻不下大王城,率领大军逃跑还是易如反掌的。所以他才会同意让失涅干再攻一日。
本来,阿鲁台是抱着能成就成,不成也可以打击一下这个越来越不逊的大儿子,谁知失涅干一天就攻上了城头,占据了东面城墙,似乎下一刻,就能夺下整座大王城。
这一下子点燃了包括阿鲁台在内,所有人的欲望,开始不管不顾的派兵猛攻,不断的增兵、增兵,结果陷在城里的鞑靼军越来越多,本来计划是短平快的一次攻城战,变成了绵绵不绝的添油战术……现在,阿鲁台和失涅干都隐隐意识到,他们似乎被算计了。
这真是细思极恐,失涅干沮丧的发现,当初他之所以能攻下东城墙,并非是自己英明神武,也不是因为宝音妇人之仁,而是对方想让自己攻下来而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鞑靼军满以为胜利在望,把他们牢牢缠在大王城中,让他们的思维,渐渐的被城内的盘肠大战所占据,不由自主的忽视真正的威胁——王贤的主力大军!
鞑靼人果然中计。渐渐的,从阿鲁台以下,所有人的眼里便只有大王城,为了得到似乎近在眼前的胜利,他们不断的增兵城内,甚至不断抽调用来对付王贤的部队。结果阿布只安因为兵力空虚,竟然拔营西去,和大王城的阿鲁台汇合。阿鲁台失去了抵御明军的防线,登时中门大开,一旦明军主力出现,哪里还有抵挡的勇气,只能逃之夭夭了。
最终,阿鲁台一共带走了四万鞑靼本族骑兵,还有一万鞑靼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撤出,至于仆从军,更是一个都没带走……虽说这壮士断腕有点过于惨烈,但能在短短两刻钟内,从城中撤出两万嫡系人马,已经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了,阿鲁台不愧他‘撤退之神’的美名,在军中的威望反而更高了……
因为所有人都意识到,跟着鞑靼太师混,就算不能常胜,但至少可以保证不死……
。
既然在东城墙上,能看清仆从军涨潮般西进,鞑靼军退潮般东撤,在西城墙上自然也一目了然。
一众守城军官看糊涂了,不知对面的鞑靼太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人猜测道:“莫非那阿鲁台以为胜券在握,想让鞑靼人减少伤亡?”
“不可能,都到这时候了,他们想的肯定是抢功抢东西,怎么可能把好处让给那些下人呢?”还是蒙古人了解蒙古人,有蒙古军官摇头道。
众人正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却听陈铎沉声说道:“阿鲁台八成又想逃了……”
为什么要用‘又’?正带着大军仓皇北逃的阿鲁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陈将军如何而知?”众将站在西面城头,视线被东面城墙所挡,暂时还看不到远处的烟尘。
“你们看南面城墙上。”陈铎指着空荡荡的南面城墙道:“如果阿鲁台不是要逃走,怎么可能把城墙让出来?”
“果然!”众将之前一直全神贯注的看着城内,并没有注意到早已被鞑靼人占据的南城墙,此刻一看,上面果然空无一人。“确实,要是阿鲁台想攻城,肯定不会丢掉好容易夺去的南城墙!”
“阿鲁台得了失心疯吗?”众将难以置信道:“怎么都到这时候了,竟打起退堂鼓来了?”
“原因很简单。”陈铎沉声道:“随我上角楼,看看便知。”说完,他便沉稳的转身,率众登上唯一还在守军手中的角楼上。上楼时,陈将军居然脚下拌蒜,险些被台阶绊倒……他冷静的外表下,那颗激动的心,已经快要跳出胸腔了。
众将登上城楼,顺着陈铎的手指往东看去,便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黄云滚滚而来……
“这是……”
“这是……”
众将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人使劲揉着眼皮,有人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唯恐看到的是错觉!没有人敢眨眼睛,唯恐一眨眼,那道越来越近的黄云,会忽的消失不见了……
“不错,是咱们的援军到了!”陈铎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高亢又颤抖。
“援军到了!是真的援军!援军终于到了!”将领们这才相信,一切不是做梦,在一个多月的坚守后,在城内三天三夜的死战后,在付出了无数的儿郎生命后,在濒临绝境的这一刻,援军终于到了。
忘情的欢呼声中,将领们抱成一团,痛哭流涕,情难自已……
“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宝音的声音出现在箭楼上。
将领们闻声,赶紧止住哭,用袖子擦掉泪,看向宝音,听她沉声说道:“现在,是让敌人血债血偿,十倍奉还的时候了!”
“是!”将士们昂起胸来,一齐高声应道,声音险些要掀翻角楼的屋檐。
“去吧!”宝音紧紧一攥拳,挥舞下马鞭,抽出清脆的破空声,冷酷的声音从银牙中迸出道:“一个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