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贤点点头,叹气道:“确实,这些部署,都是非常有远见的。”
“一旦国都北迁,这些部署便都废弃了……”朱高炽颓然道:“哪怕仅存的第一道防线,也会因为北京称为首都,而被打破目前的均衡,使西线漏洞百出!”
“是。”王贤再次点头,轻声道:“迁都北京,就是把国家的政治中心迁到了第一道防线,自此保卫首都将成为边防第一要务,必将破坏北防系统的均衡!”在任何朝代,任何国家,首都绝对不能被攻破,否则就有亡国之虞。事实上,为了防护北京,日后大明将耗尽国力,全面翻修长城,增筑从晋北到山海关的‘九边’来拱卫北京。
大明的国力有限、边防开支只能靠漕运千里迢迢运送而来,为了巩固九边,保护北京,大明不得不将北防系统退缩内守。先是废撤了西线——由哈密卫撤退到嘉峪关,再缩到河套,以后又放弃河套,退守到晋北。给蒙古各部的死灰复燃创造了机会。而后又在东北大踏步后退——从鸭绿江畔一直退到松花江以南,继而放弃了能同时威慑蒙、满的开平卫,向南退守至居庸关至山海关一线。给女真的兴起留下了空间。
正是这一国策失误,使大明日后长期处于鞑靼瓦剌部的进逼、肆虐之下。更埋下了日后满清崛起、亡国灭种的巨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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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太子殿下忧心忡忡。
“孤绝不是危言耸听,”朱高炽沉声道:“两宋的遭遇就是最好的例子!北宋强于南宋,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金国弱于蒙元亦是毋庸置疑。然而北宋被金国一击亡国,南宋却能在金和蒙古的肆虐下坚守超过一个甲子,就是因为开封地处前线,一旦黄河失守,外敌就可兵临京都!而临安有江淮之险、层层设防,国都无虞,君臣才能从容调配兵力,与敌人纵横捭阖!”他叹口气道:“父皇这样的雄主,‘天子守国门’自然没有问题,可到了后代,所谓‘天子戍边’,未必能提升士气,反而会成为军队的特殊负担,导致满盘被动、处处挨打的!”
“确实。”王贤点点头:“这就好比下象棋,无谓的坐出老帅,自找‘将军’,结果必然是被抽了车再抽马,抽了马再抽炮。”
“话糙理不糙。”太子忧虑的点点头,看着王贤道:“皇上说,金陵偏安江南,非王霸之基。这话不错,太祖在时,也考虑过迁都关中,只是因为懿文太子病故而作罢,但万万不能迁都北京啊!会让我大明万劫不复的!”
“……”听太子说完,王贤才惊觉自己已经汗湿衣背,而这屋里依然冷若冰窖……
“仲德,”太子目光炯炯的看着王贤,低声道:“你觉着我说的,可在理?”
王贤苦笑着点点头。
“放心,孤不会让你为难的。”太子善解人意道:“不过,你也别再劝我了,好吗?”
“是。”此情此景,王贤唯有点头而已。好一会儿,他才有些吃力的问道:“殿下准备怎么办?”
“尽我所能,阻止迁都。”太子一字一顿道。
“可陛下圣意已决,恐怕是无法更改了吧……”王贤叹口气,低声道:“殿下切不可蛮干啊。”
“我知道……”太子面露坚决之色,一咬牙道:“可是,明知如此,只有奋不顾身了!”
“哎……”王贤已经渐渐明白,太子绵里藏针的性子,知道他主意一定,断难更改,只好放弃了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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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说了几句,王贤便告辞离去,出来时,徐妙锦已经不知被张氏带到什么犄角旮旯了,只留朱瞻埈在等他。
见不到徐妙锦,王贤怅然若失,只跟朱瞻埈闲扯几句,就回家去了。
一路上,王贤耳边都是太子铿锵有力的话语。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太子说服了。只是这样一来,大明的皇帝和太子之间,怕是要不可避免的爆发一场大冲突了!
这场冲突中,自己又该如何自处?是按照既定方针置身事外,当自己的太平官?还是遵从内心,跟太子一道,劝阻皇帝迁都?再想到家里还有个等着自己好消息的朱瞻基,王贤登时愁肠满腹。
望一眼天空低垂的彤云,王贤紧了紧衣领,呼出一口白气道:“好冷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