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栋揉揉有些发红的眼睛,忽然呵呵地笑起来,自己空有超越这个时代两千年的知识,怎么就成了痴儿?秦人不杀魏人、难道魏人就不会去杀秦人了麽?在这个学问都可以杀人的时代,有谁敢说自己不会沾染一滴鲜血?心中有猛虎,细嗅蔷薇,我搅起一天风雨,却知道风雨后一定有骄阳、有璀璨的阳光,我指挥大军杀人,若是杀得少了,那是罪孽,若是杀得四国拜访,从此消除许多战事,那就是功德!何苦痴迷,只应勘破啊!
“万箭齐发,覆盖第一道战壕,全军力守第二道防线,魏军血勇之气已近三鼓,当衰也,尽灭木子齿就在今日!”
白栋声音不大,却尽入车英耳中,这位秦国名将深深看了上将军一眼,举起了手中那面小小的黑旗!传令兵见将军举起这面旗帜,不觉全身一震,却不敢有丝毫犹豫,咬咬牙,拼命挥舞起手中的黑色大旗!
“嗡嗡嗡!”
天空忽然变得黑暗下来,比先前更猛烈数倍的箭雨纷纷而下,直落第一道战壕,此时战壕中多是魏军,却还有一些侥幸不死的秦国士兵,他们抬头看着袍泽射来的夺命箭雨,不但没有丝毫怨恨和惧怕,反倒仰头大笑,有人更是大声唱起了秦军战歌: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旋踵......”随着箭雨落下,歌声戛然而止,死去的秦军战士却有八成在临死前努力抬起了自己的头颅,眼望着西方、眼望着老秦,眼望着家中的娇妻和白发亲娘......
“军功簿上给我记下了,今日捐躯之将士,人人得二等爵,日后国府要赏匾临门、抚恤孤寡,国府若是钱不够,这些钱我来出。令请君上造碑于栎阳东郊,修林带水,墓碑要高十丈,碑名就叫‘人民英雄纪念碑’!每一个战死战士的尸骨,都要埋入碑下,因为他们不只是老秦的英雄,还是全天下人的英雄,正是有了这些英雄的前仆后继,天下才可能有安定的一天,才可能举国升平、再无战事!”
“上将军,这不合规制,这些人就算死后得爵,也不过是低等爵位,我老秦有法,中等爵位之下,是没有资格立碑的......”
先秦时代平民有坟无碑已是常态,军法官执掌军中功过赏罚,就算是上将军逾制也要出言警告,更何况在栎阳郊外为普通战士立碑,这已经不仅仅是白栋一个人逾制了,这是秦国小视天下礼法,会让天下各国耻笑,因此被周天子训诫都有可能。
“我说要立,就是要立,你见不到这些将士是如何为国捐躯的麽?什么礼法规制,我白栋就当是个屁,如果有这样的礼法,那也要修改!你不遵上将军之令,拉下去重打四十军棍,现在就打!”
军法官还想力辩,早被士兵们捆成粽子丢到一旁开打了,打死你丫的,什么玩意儿!打过后被送到白栋面前,白栋望着他点点头:“你是军法官,为现有法令顶撞本将军也算尽职尽责,赏五十金,战后再领。本将军赏你是为你有所坚持,打你是为你‘有法无心’,无心之人行法,早晚流于寡恩刻薄,此非立法本意,你可明白,可服气?”
“上将军赏的好,打得也好,属下心服口服。”军法官是个聪明人。
“上将军治军,好让我等佩服。”
车英和子岸也是聪明人,一直与白栋并肩观战的公子虔更是位文武双全的人精,可是看到白栋的作为,却没有一个不真心佩服的,这个‘人民英雄纪念碑’纪念碑一立,从此秦国大军都要对这位白子死心塌地,但凡白子领兵,还有不效死命的麽?不过这样的手段整个老秦也句是白栋一个人敢用,换了别人,恐怕早就功高震主,要被君上先砍去脑袋了......
“这个木子齿倒是极不简单,是个能打的。”
白栋目光森冷地望着从战壕中跳出的血人,冷笑道:“哪位将军去取他的脑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