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方沉碧张了嘴巴,试了几次方才发出黯哑的声音,很是吃力。
马婆子也是伤的不轻,缓了半天方才有了知觉,睁眼便看见方沉碧浑身是血,还以为是她受了伤,马婆子哑然张了张嘴吧,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方沉碧知晓她意思,低声道:“我没事。”
马婆子昏昏的点了点头,被方沉碧搀扶起身来,两个人相互搀扶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后们去。
夜冷风中,蒋悦然靠在车厢一边,思绪有些散,他不说话,目光透过油灯淡淡的光晕一直投向窗外一片森森树影之外。
那时候他还小,他记得方沉碧那时候的打扮实在是可爱至极,那么漂亮一个女孩子,让他这个玉雕一般的男娃娃都看傻了眼。再后来,一点点长大的方沉碧,娇俏青涩的方沉碧,绝尘美艳的方沉碧,时光是一点点划过他和方沉碧之间,把一份儿说不清道不白却坚刻无比感情印在他的心上。
“沉碧......”蒋悦然喃喃出了声,一边儿的卓安睁了眼睛,瞧一眼自己主子,想了想,又开口了。
“三少,小的觉得您若是这次接了大少奶奶回来,怕是又要跟大少来上一番对峙,大少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晓,左右是盯着您想的要的为重,偏又逢着他这个身子,就连老爷夫人也不敢招惹半分。若是您为了大少奶奶再跟大少闹个红脸,夫人和老爷岂不是又要为难大少奶奶了不是。”
卓安顿了又顿,自顾自道:“这功夫连三少奶奶都进了门儿了,又有舅老爷那边儿一层关系参合进来又是复杂了,三少奶奶好歹也是您的表妹,现在又是发妻,冷着了不行,热乎着您又不乐意,您说这是不是太烦心的一件事了?”
蒋悦然瞧也不瞧他一眼,听了这一番话,反而把眼睛阖上了。
方沉碧在他心里的位置,岂是他人可懂,千帆过尽之后,就算是再为了能走在一起而委屈了别人又怎么样?当初又有谁不是委屈了他们两个成全自己?
卓安知晓当初方沉碧嫁给蒋煦的这件事一直让蒋悦然耿耿于怀,主仆虽是朝夕相处,可毕竟嫌隙已生,这么多年过去,蒋悦然也从不再给他一个好脸看。
“主子”卓安上前抱着蒋悦然的腿,委屈道:“主子若是这般对我,似乎看一个嫌弃的要饭的叫花子,我便从这车子上跳下去摔死算了,也不会因为那些事情而跟您嫌隙那么多年,当初我也是无奈,大夫人的脾气秉性您不是不知道,我亦是对您一心一意,我并非要对方家小姐有什么歹心,说到底她嫁了大少爷与我也毫无瓜葛。只是有时候我们这些下人也是身不由己,少爷您可否不要对我这般冷淡,卓安是心都要碎成八瓣了。”
蒋悦然不做声,阖眼不知寻思什么事情,卓安自顾自唠叨半晌又不见主子动静,最后也只好作罢。
有时候相聚容易再聚难,为了能再聚一起,蒋悦然竟不知道自己要和方沉碧绕这么多圈子,却还是咫尺天涯的分开两边,再想到自己被母亲设计娶了陈莹莹,蒋悦然不禁痛恨万分,可心里更在乎的是怕方沉碧误解了。
一路马不停蹄,就算坐在车厢里终究也是累的,寻思寻思中,蒋悦然也是乏了,晃晃之中不知何时便睡了。
“少爷,少爷。”卓安跟火烧了屁股一样摇晃蒋悦然的胳膊,蒋悦然有些不爽的睁了眼,眉间微蹙。
“少爷,您看。”蒋悦然顺着卓安指的方向看去,似乎远远的山坳那边整片天都是橘色的发亮。
“火。”蒋悦然淡淡道,转而又闭了眼。
卓安觉得蒋悦然的漠然简直要冻死他了,想缓和却觉得主子根本就是把住了门儿,他无从下手了。
“这深山老林的要是烧起来了还得了,要是住在山里头的人家可是遭殃了,跑都跑不出去。”
“现在除了方沉碧和璟熙的事之外,任何事情都跟我没干系。”蒋悦然微微阖眼,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可是......”卓安还没说出下文,就被蒋悦然一眼扫的没了声音。
火越少越大,像一只招魂的手,不断撩拨着,蒋悦然望着山火弥漫的山林,不知为什么心里突地一抖,感觉似乎有什么揪紧了心口一样,他开始莫名的心慌,说不出缘由,恍惚中他又睡了过去,冥冥之中,他突然看到了方沉碧抱着璟熙被团团围在大火之中,火苗子窜的老高,已经讲母子二人一半的身子吞噬进去,他们一直哭,哭的撕心裂肺的,尤其是璟熙,朝他不停的挥着小手,大声喊着“爹”。
蒋悦然这下是急坏了,也顾不得什么,忙提身就奔了过去,可就刚刚挨近母子两人身边时候,他却怎么也抓不住他们,大火如幕,挡住了他们去路,蒋悦然一急,身子一颤,醒了过来。
原来是梦,可心知这是梦,他的一颗心却仿似擂鼓一般在胸膛里跳的似乎要蹦出来了一般。也幸好是个梦,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他可能就真的疯了。
“就快了,等等我。”喃喃之声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真希望这一切赶快结束,一家人能早日团聚。
另一面的裴非已经开始体力不支了,一柄剑横在胸口前,早是气喘吁吁的不能自己,
黑衣人如猫儿逗弄耗子似得,分明几下就可以解决了他,却不肯就这样了结,他往后瞧了瞧,似乎拼全力抵抗的裴宁的身后又跃出几个同伙出来。
黑衣人笑言:“少爷看来还是不死心,可您也要知晓,这命令是死的,我不遵守我就死,就算您是娘娘的亲弟,可也不能挡了我的活路,”说罢朝着裴非面前一刀砍下,裴非尽力横剑搪住,
裴非冷笑,觉得整条胳膊麻胀的好似不是他的身体一般。
“可如果少爷若是非要恣意而为,您不让我活,我或许就没办法让您安身而退了。”又是一刀砍下,裴非再搪而力竭,裴非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完全麻木,似乎血液都凝住了一般。
那人又是一击,好似猫儿逗弄耗子一样,不想让他好也不愿意放过他。
“看来少爷是打定主意要为难我了?”黑衣人目光一暗,已经聚集力量就等一发而击。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种本事吧。”裴非拼力一搏,却根本没有撼动那黑衣人一点。
裴非顿时有些怕,唯恐低不过这黑衣人不能拖延他们追赶方沉碧的脚步。此时火烧更旺,身后炙热的火浪一*的朝他们鼓来,只觉得后背的衣服已经焦干,皮肤隔着衣衫仍旧觉得烫的有些疼。
突地后面又传来声音,兵器相交发出乒乒乓乓声响,裴非侧眼瞧去,不禁心又沉了下去。后面居然还有补上来的黑衣人同伙。
裴宁拼死相抵,可毕竟一人抵了几人,即便是有些功夫傍身,可仍旧不敌。
“少爷,快走。”裴宁拼尽全力嘶吼,长剑在火光之下反出刺眼的橘色亮光,穿过人的皮肉,沾着血,析出诡异而鲜艳的颜色来。
裴宁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无论如何也得让主子先逃了,可他很怕,怕自己主子为了那方沉碧已经是着了魔,魔障到连自己的生死都全然不顾,亦或者宁可为了她赔上自己性命。
“少爷,快走。”裴宁喘息,身边围了三四个黑衣人,似乎杀之不尽,一人当关,即便是拖住了他们的步伐,可也是勉强应付,如稍带松懈一点点,恐怕也要死在这个深山之中了,
可不管裴宁的功夫多高竿,毕竟只有一人应战,黑衣人人多,多少也能占到便宜,刀光剑影,几番下来裴宁身周围血口子好几处,伤口流血不止,混着汗水沤着,火烧烤着,那种滋味着实痛苦的很。
裴非心焦,不敢回头去看方沉碧离开的方向,又唯恐裴宁丢了性命。可此时此刻,裴非已经走投无路,前方裴宁已经分身乏术,身后已经离开的方沉碧原本也是被黑衣人追着的,他们只有四个人,而对方早有防备,究竟还有多少人在这个宅子里,根本无从得知。
“裴宁”裴非大喊,极快的转过身,朝裴宁使了眼色,裴宁从小至大一直服侍裴非,主仆之间的默契自然不必说,眼光所至,裴宁自是心领神会。
裴宁大力挥剑断后,黑衣人虽知他力竭却也不敢掉以轻心,见他这般拼力,也是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裴宁见势,忙转身朝着裴非这边奔来。
围困裴非的黑衣人见来人不善,一身的伤却格外骁勇,也是心存防备,不敢随意。
两人凑在一起,后面紧随而至的黑衣人也聚成一团,又立马分散开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