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人还是赵姨娘,只不过,她那次没有针对青鲤,真的只是想害死颜青鱼一人而已。因为颜青鱼无意间撞见了赵姨娘与人私通。
赵姨娘专挑了一个青鲤不在家的时机,以青鲤接她去某地的理由轻轻松松地骗出了颜青鱼,待她人出门就给绑了,装进麻袋丢入马车,马车行驶至城郊一东南流向的河边,颜青鱼被人连着麻袋一起投入河中,顺着水流一路往东南漂去。
被困在麻袋里,她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也许是命不该绝,那河水浮力很强,麻袋没有沉下去,颜青鱼仰面泡在水里,也顺着水流一路往东南飘荡。不知漂流了多久,她四肢麻木浮肿,浑身无力,麻袋里空间狭小又不利呼吸,她渐渐昏死过去……
醒来时,颜青鱼见到一位年轻公子,深目玄鬓,身姿伟岸,约摸及冠之年。她从那位年轻公子口中得知是他救了她,公子问她来自何处,为何会被人捆绑起来投入水中,颜青鱼羞怯惊惧不敢作答。
此后,她在那公子府中住下,公子常以笑脸待她,颜青鱼渐渐放下与人相处的芥蒂,试着与他交流,每当青鱼有什么疑问,公子都会耐心解答,听她讲话,也是目中含笑、专注地凝视着她的双眼。
公子一笑,温润如玉,又常常对她嘘寒问暖,添衣送食,对她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
连日与他相处,颜青鱼发现他不仅彬彬有礼,举止有度,且才情卓著,最主要的,是他待人宽容,从来没有对自己表露任何不耐烦或厌恶神色,这使得颜青鱼对他日渐倾心。
一日,公子又问她来自哪里,青鱼如实道来,公子露出惊喜之色:“原来你就是颜家那个失踪了的二女儿。”
颜青鱼讶异问道:“你认识我?”
公子答:“不仅认识,我王氏与你颜氏将有喜事,快成一家人了。”
闻言,颜青鱼耳根发烫,却闻公子又道:“我姓王名楷,字延昌。随堂兄王隶从阜阳来到淮南,是为求娶你颜家大女儿。”
“哦。”青鱼有些错愕,原来是求娶姐姐的。
王公子又解释道:“是我堂兄想要娶你姐姐。我随他一起来的,不若,我带你回颜家,顺道向令尊提亲。”
青鱼一听,脸红心跳,王公子竟然会看上丑陋的自己,太不可思议,幼年的她一直被附近的男孩子们嘲笑。他们常常围着她又蹦又跳,还唱着歌儿似的讥讽:“颜青鱼,丑八怪!丑八怪,颜青鱼!……”
青鱼慢慢地抬起目光去看公子,不自信地问:“公子真的喜欢我么?他们都说我长得很丑。”
王公子立刻表露拳拳真心:“我觉得你不丑,很美。”
青鱼怦然心动,王公子算是第一个夸自己美的男子了,遂坚定了信心,欲给出回复。王公子又抢在她前头道:“你姐姐应该很快就会嫁入王家了。而你仍然年幼,就算令尊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也要等到你十五及笄后我才能娶你过门!”
青鱼有些慌了,若回了颜家,姐姐出嫁了,没有人再庇护自己。阿爹若同意他与王楷定亲,那他们婚前几乎不能见什么面了。青鱼思虑再三,拿定了主意:“我不打算回去了,公子不若带我回阜阳,先留我在身边做个端茶递水的丫头。姐姐也嫁去了阜阳,我也能常常与姐姐见面。”
王公子犹豫一下,笑着应道:“也对,你那个姨娘如今有了身孕,听说令尊有抬她为正室的打算。你撞破了她的私情,若回去,她肯定不会放过你。不若,就先去我王氏府中,我先暗中替你向你姐姐报个平安。等过两年,我再带你回去向令尊提亲,你那位姨娘的事回头见了你姐姐你再与她一同商议,若要向令尊告发她,你还得拿出证据来。”
青鱼颔首,此后,随王楷一起去了阜阳,在他府中住下,王楷府中的下人都像伺候主子一样伺候颜青鱼,对她毕恭毕敬,这让颜青鱼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坦。然而,颜青鱼久久等待,等了一年迟迟没有等到嫁过来的姐姐。她曾问过王楷,王楷的回答是:据说颜家这会子生意正忙,令尊想多留你姐姐一年。
就这样,青鱼继续等待。
其间,王楷找来了民间一位善用易容术的高人,照着颜青鱼的脸为她做了一张人|皮面|具。戴上人|皮面|具的颜青鱼仍是她自己那张容颜,只是不见了那块榆叶形的胎记,那块胎记被隐藏在了人|皮面|具之下。
高人叮嘱她说:“姑娘这张披了人|皮面|具的脸不可长时间曝晒在日光下,否则会让日光吸去了人|皮的精华,起褶生皱,而且,日光有时可以隐隐约约地照出里面那块胎记,那样就影响姑娘的美貌了,姑娘每晚睡前取下面|具,将其浸入加了秘制药物的温水中,翌日清晨可取出戴上,切记切记。”
青鱼很是兴奋,对镜一遍一遍自照,难以相信有朝一日,她也能有这般容貌。
当王楷第一次见到颜青鱼没了胎记的脸时,也愣在了那里,易容后的青鱼肌肤胜雪,容颜无暇,男人见后难不动心。
青鱼对他粲然微笑,王楷更加心荡神驰,对她的美貌不住地赞扬。王楷又请来琴师乐师教她弹唱跳舞,脸上没了胎记的青鱼非常自信,无论什么,一学即成。
王楷很是满意。颜青鱼年满十五,至及笄年华,可以谈婚论嫁,而她依然没有见到姐姐,遂想追问王楷,熟料王楷却生病了,青鱼很是焦急,王楷染了风寒,终日缠绵病榻,剧烈地咳嗽,青鱼在一旁端药倒水,昼夜服侍,寸步不离。
病中的王楷清减了不少,两只眼窝也深深凹陷下去。颜青鱼看着,很是心疼。
王楷终日叹气,忧郁无比,青鱼问他缘由,他只叹道:“我恐将命不久矣。”
青鱼悲恸,慰道:“公子吉人天相,切莫再言此类晦语。”
王楷日益消沉,继续唉声叹气。青鱼苦苦劝慰也无果。
一日,王楷忽然对她敞开心扉:“我有遗憾,有一夙愿一直难以实现。”
待青鱼追问,王楷复言:“我渴望担起家族重任,奈何我虽嫡出,却不是家族长子,而你的未来姐夫,我的堂兄,王隶,才是将来继任阜阳王氏家族族长的第一人选。”
颜青鱼愕然,王楷又道:“实不相瞒,我并不是嫉妒堂兄,只是我太了解他的为人,他性格豪放自得,慷慨坦荡,交友十分广阔,这也是他所长。但他又过于放荡不羁,醉酒后常常在友人面前大方厥词,不拘小节,旁若无人地大话雄辩,也因此得罪很多人。其实,他胸无大志,也无多少才华,最大的缺点便是足勇少智,我担心他胜任不了族长一职,唯恐将来得罪人而给王家招致祸患。此外,他其实风流成性,经常去青楼寻花问柳,飘风戏月。你姐姐嫁过来,并不一定能够得到幸福。”
颜青鱼听出了他话中之意,他想表达的不过两意,一是壮志难酬,二是姐姐嫁给王隶不会幸福。颜青鱼蹙了眉头:“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王楷叹息道:“这门亲事,是令尊与我伯父定下的,我一个晚辈,又不是定亲的当事者,如何管得了?我只能与你姐姐说,你姐姐也生了动摇之心,一直与令尊斡旋,才迟迟没有嫁过来,无奈令尊十分看好堂兄,铁了心要将你姐姐嫁过来。”
青鱼担忧道:“是呀,阿爹虽然疼爱姐姐,但他是一介商贾,更看重的只怕是利益吧!”又问王楷:“那要如何才能让我阿爹打消这一念头呢?”
王楷答:“其实不难,令尊看重的不过是我堂兄将来能胜任族长之职。若我堂兄胜任族长的希望落空,令尊想必会打消主意。”
“那要怎么才能让你堂兄胜任族长的希望落空呢?”青鱼急道,“我不可以让我姐姐嫁给这种人。”
王楷说:“此事有些难。我堂兄是伯父嫡出,又是整个王氏家族长子。虽然放荡不羁,常常口出狂言,却也交得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有那些朋友的支持,堂兄定然稳坐族长之位。”
“那可怎么办?”
王楷道:“我有一计,只是,需要你的帮助。”
“我可以做什么?你但说无妨。”青鱼一心想着姐姐,下定了决心。
“我堂兄在晋中有一个朋友,此人来路不小,是晋阳候府的贵公子,他在晋中名声很响,去年游历阜阳,与我堂兄结识,堂兄知他来路不凡,便投其所好,阿谀逢迎,他便对堂兄青眼有加,将来或许又是支持我堂兄的一大力量。若能结交此人,助我一臂之力,我便有十足的把握与堂兄抗衡。”
颜青鱼想了想,说道:“那个喜欢听你堂兄溜须拍马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王楷愣了。
颜青鱼见他面色难堪,忙改口道:“那我要怎么帮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