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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 怪侠一枝梅 3069 字 2天前

长亭有些尴尬,嘀咕道:“唉,总不好赢了人家钱还把人家打一顿罢……”

祁风嗤笑出声,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畅快,低声道:“江姑娘倒是有些江湖道义。”

长亭知他在笑话她,也不恼,见天色渐晚,难得他乡遇故知,扬眉颇为兴奋地对祁风道:“祁兄,我知道城中有一食肆的酒不错,下酒菜更是极好,今日你我就不醉不归!”

祁风一笑,似春风化雨,只听柔声道:“祁某恭敬不如从命。”

长亭带着祁风在城中小巷穿来拐去,终在一处食肆停了下来,长亭遇到祁风,甚是开心,笑容满面地引着祁风入内,又一口气点了好些酒菜,还连连给祁风介绍着店里特色风物。

食肆的老板是个女子,头包布巾,十分精明利落的模样,她似乎与长亭很熟稔了,捧了一壶酒给二人斟上,略寒暄了两句,便下去给二人准备下酒菜。

长亭眉目舒展,似是极畅快顺意,双手举杯道:“祁兄,自西山一别,未曾想还有再见一日,此杯我便敬天意,毕竟待我不薄!”说罢便利落干脆地仰颈满饮一杯。

祁风看着长亭,她面色怡然洒脱,哪里像个身中剧毒时时都在鬼门关前打转的人,不禁默然无语,仿佛亦是感叹天意弄人,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今日竟活生生在他面前,怎不是上天厚怜,他端起酒杯,仰颈一倒,亦是一滴不剩。

长亭见他豪爽,亦喜笑颜开起来,又为他满上一杯,正色道:“此杯我敬祁兄,当日若非祁兄与林姑娘竭力相救,恐怕长亭早已不在人世了。”

祁风眉头微皱,却有些歉然道:“当日若非师妹任性,用蛊毒的办法替赵权解毒,你亦不须毒伤至此,我用幽蓝花替你压制体内毒性,本也是兵行险着,幽蓝花剧毒无比,若是不好,轻易便断送了你性命,况且……我至今亦未找出替你解毒的法子,实有愧于江姑娘……”

长亭释然笑道:“祁兄何出此言,若非林姑娘出手相助,赵权恐怕早已毒发身亡,而我,若非有幽蓝花,亦没有这一年来逍遥自在的日子,长亭很知足了。”

说罢又含笑干了一杯。

祁风说起此事已是有些沉重,那日长亭晕倒在屋内,他受长亭所托,并未向赵权明言,直至赵权离开,他和林云进屋才发现长亭已经毒气攻心,命在旦夕。生死一刻,祁风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以幽蓝花入药,希望以毒攻毒能暂缓长亭毒发。

幽蓝花之毒再加祁风金针渡穴,堪堪将长亭从鬼门关抢了回来,长亭醒来之后知道自己的身上的毒虽是暂时压制住,却不知何时会毒发,她想着便是要死,也要回千汨山看看,便辞了祁风和林云,只身回了千汨山。山上清冷,她师父师叔并未回山,她不想他们担忧,亦不想就在山上等死,歇了几日,又去智源老和尚那里给师父师叔留了书信,便轻轻松松地下山游玩去了。

第127章

祁风见她面色坦然, 是豁达之态, 不禁生起了佩服欣赏之意, 想起如此人物竟不久于人世, 眉间掩不住忧色与关心道:“江姑娘这一年来毒发可频繁?”

长亭洒然一笑,道:“偶尔毒发, 有真气压制, 倒是能够对付过去。”说罢举杯道:“祁兄,今日你我有缘相见, 已极是难得,何必再提这些令人烦心的事,这一年来,我行走江湖, 吃吃喝喝,逍遥自在得很,倒是从未有过的惬意,祁兄亦不必再介怀我身上的毒。”

说罢便满饮一杯,祁风为她所感,想着她一个女子尚能如此淡泊生死,自己何须再以此事来扫二人雅兴,一时也洒脱起来, 不再多说, 与长亭开怀畅饮起来。

夜里,祁风正睡得迷糊,却隐约听见旁边的屋里传来一声低呼, 他陡然惊醒,是长亭的声音,他想也未想,便奔了出去。

祁风急急地敲了敲房门,急声唤道:“江姑娘,江姑娘,你怎么了?你回答祁某一声!”

长亭并未回应,屋中却有桌椅倾倒的沉钝声,祁风心念电转,眉头紧皱道:“江姑娘,请恕祁某无礼!”说罢便催发掌力,“砰”一声,将房门震开。

屋中暗沉沉的,祁风习武之人,眼力自然很好,一眼便看到扑躺在地的长亭,他大惊之下直扑过去,将长亭扶在了臂弯,长亭浑身僵硬,指尖却有些血迹,似是痛到极处,抓挠硬物所致。

祁风大骇,只见她牙关紧咬,满脸是汗,脸色惨白中却蒙着一层青黑,口中喷涌出鲜血,眼鼻亦是血色模糊,祁风顾不得其他,急急拉起长亭的手腕替她把脉,心中一沉,就地便将长亭扶坐好,双掌按在她后背,替她运起功来。

天色渐亮,长亭缓缓睁开眼睛,轻咳两声回过身去,勉力道:“多谢祁兄……”

祁风收回真气,面色亦是苍白,是真气损耗过度之相,他眼下乌黑,却笑得儒雅欣慰,只听他道:“你没事就好。”

长亭呼出口气,勉力笑道:“我没事的。”

祁风看着前方纤瘦隽秀的背影,心中涌起莫名感觉,只轻声道:“江姑娘,这一年来你毒发时便是如此吗?”

长亭顿了顿,微微颔首,祁风再忍不住心中的担忧痛心,追问道:“那发作可频繁?”

长亭缓缓站起身,祁风亦站起身来,只见长亭伸出一只胳膊,将衣袖拉了些上去,祁风不解,待长亭再拉高一些,却见本是洁白如玉的手臂上血脉乌青,好似黑线般丝缠乱绕,隐隐似有活物流动,令人见之生寒。

长亭叹了口气,将衣袖盖上,轻声道:“这一年来,每次毒发,这些东西便会出现,隐隐呈蔓延之势……”

祁风精通医道,他怎会不知这里面的凶险,只沉声道:“是否在向心脉蔓延?”

长亭看着他,却微微一笑,平静道:“是……”

祁风面色沉重,隐有伤感之意,“你可知,一旦蔓延到心脉,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你了……”

长亭对此答案一点也不惊骇,只含笑道:“我知道,不过据我一年来的观察,或许我还能有一年半年的时间,不会那么快就死。”

祁风盯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叹,轻声道:“既如此,你为何不肯再去见见他?当日他离开西山时,情伤至吐血,可见他看你有多重。”

长亭想起那日二人诀别西山,耳中似乎还回响着赵权软弱祈求的声音:“我等你,我可以等你……”

长亭的心似被攥了一把,她低喃道:“我当然知道他看我有多重,他为我不辞生死,可是,我已是将死之人,是生离痛还是死别痛,我不知道……”长亭眼中现出一丝迷惘与怔忡之色。

“或许不让他知道真相,让他恨着我比看着我死更好些罢……”

说完却洒然笑了笑,望着祁风道:“祁兄不必为我感怀,长亭这一生虽短,却并无遗憾,得遇人世间种种,我已是十分知足。”

祁风望着她,被她眼角的笑意所感,一时眉目也温柔起来,柔声道:“江姑娘若不弃,祁某左右也无他事,便同江姑娘共游如何?江姑娘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祁某愿替江姑娘完成。”

长亭眉目一转,似是想了想,轻笑道:“倒没什么特别的,就这般有酒有友,畅游江湖便不错,师父师叔都不在山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去,我是不想再回千汨山守着,但是若有一天真不知在何处毒发身亡了,就有劳祁兄将我的骨灰带回千汨山,与我师父交代几句,莫让他老人家为我悬心。”

她说得轻松,祁风心中却空空落落,不愿将气氛弄得感伤,只豪气道:“好,祁某定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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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既定了主意,便再不提毒伤之事,长亭略打坐恢复了,便拿了剑邀着祁风一同出去觅食。

二人见过多次,却从未深谈过,偶尔一言,亦透着沉重,如今他乡相遇,本就有故知的亲切,长亭是个洒脱自在的性子,祁风往常虽透着淡漠,本性却是柔善和煦,这两日相处下来,言语间二人竟分外投契,这一路说说笑笑,也不觉寂寞。

长亭恢复了女装打扮,青丝柔顺,眼眸似星,她停在一家酒楼下,对祁风笑道:“祁兄,这家店的红烧狮子头最是出名,你既来了,总归要尝尝。”

祁风正待说话,一个乱发少年却冲了过来,拽着长亭的衣袍道:“姐姐!好心的姐姐,求你救救我妹妹!”

长亭一愣,这不就是昨日偷她钱袋的那个小女孩吗,她愕然一句:“你竟认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