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足够他们潜回京城。”陈怀头唇角发干,略显苍白的面上浮起细密的汗珠,原本细腻的腮颊因着失了水分,变得黯淡无光。
她早就发现了墙头偶尔冒出的暗卫,亦会在院中看到那些随时投来巡视目光的奇怪人影。
“我外祖父浴血杀敌,到头来却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皇上怕他功高盖主,便秘密将他毒杀,被发现后竟然将所有脏水泼到司徒爷爷身上,甚至不惜屠了司徒满门。
这样的帝王,根本不配得到臣子的忠心,百姓的拥戴。”
陈怀柔面不改色,每一个都像从牙缝间磨咬出来,带着满腔恨意。
此番若不是爹娘早早洞察了建元帝的意图,又怎能在大火中顺利遁逃,恐怕早就挫骨扬灰,含冤受死了。
他怕爹娘知道他忌惮外祖父势力,故而秘密毒杀的真相。
怕他伪善的仁慈一旦被揭穿,将会遭到众臣的反叛,百姓的唾弃。
难怪,自外祖父之后,本朝不再设立大将军一职,即便是有,也仅在战时临时受封,战毕即除。
帝王心,残酷且阴狠毒辣。
“他是不配。”有人来悼念,江元白将身子挺直,面色端庄的与陈怀柔冲其回礼。
“可江山是陈家的,一代代的传承,即便建元帝冤杀错杀,将来他的儿子还是会继承皇位,还是会把他奉为贤明,供万世景仰。”
“那就改朝换代。”
陈怀柔福礼的同时,眉眼低垂,声音清冷。
江元白身躯一震,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捏着,又缓缓松开。
改朝换代?
这天底下还能有谁可坐天子之位。
陈怀柔端直了肩膀,侧过脸,冲他怪怪的笑了笑,江元白一时不解,饶他聪颖敏智,竟不能猜透那一个笑的含义。
“江大人,你选的那个人,也许也是错的...”
....
回味着这句话的时候,一行人已经重新出发,从官道过水路,飘了两天一夜。
因在丧期,官船的布置十分素洁。
衣 华 整 理
不过向太后递了帖子,言伤心过度,不想触景生情,便在三日后让棺椁入土为安。
礼部安排的人,亦跟着休了四日的假期。
陈怀柔拢了拢外罩的披风,迎着清薄的雾气,官船好似一尾游鱼,慢慢荡过芦苇丛,望见了云雾中透出微光的日头。
江元白立在她身边,一语不发。
“有人跟来了吗?”陈怀柔问着,眼睛顺势扫了一圈,平静无澜的水面上,偶尔出现阵阵涟漪,是芦苇弯下软腰撩动的春意。
“谨言慎行,皇上虽没有疑心你跟陈睢,到底对司徒宏的死心怀顾虑。沿途必然设了重重暗卫,只待司徒宏沉不住气,自动现身。”
“江元白,你去西南任节度使,其实也在计划之中吧。”陈怀柔侧过脸,以手撑着左颊,殷红的唇,凝着淡淡的雾气,潋滟勾人。
“人总要有些用,才能活着,才能被利用。”
江元白唇角拎起,俊美的面上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神色忽然一变,几乎在刹那间,陈怀柔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滔滔江水声,仿佛戛然而止。
她看见那个人,弯腰从舱里走出,眉目英挺的脸上,是熟悉且温暖的注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
明天还是双更双更啊!
第44章
水流潺潺, 薄雾掩映下的光影,乌白疏离。
陈怀柔微抬下颌,与对面之人彼此注视许久, 她的唇微微颤抖, 眼眶一热,在泪珠滚落前, 她仰起脸来,压下那股酸涩,再回看时, 那人已经走到她跟前。
他伸手,落在她耳边, 陈怀柔咽下喉间的哽塞,长睫一眨, 那人叹了口气,将手贴着她的后脑按到自己胸口。
“小柔,别哭。”
他的心跳近在咫尺,旺盛而又勃发。
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将那张儒雅的脸改成精健俊朗的刚毅, 拇指肚上的伤疤,慢慢滑过陈怀柔的脸颊,顿在耳边。
江元白的心跳骤然停滞, 一瞬间仿佛失了血流, 他的视线落在两人相接的位置, 双手捏成拳头。
“是哥哥不好,让小柔受委屈了。”陈旌的手贴在她柔软的发梢,轻轻一捋,鼻息间尽是她的香气。
“你不是不好, 简直是太不好了。”陈怀柔在他身上蹭了蹭鼻涕,红着腮颊离开他的怀抱,雾盈盈的眼中还挂着水珠,眉眼却是往上翘起。
“十几年的兄妹情,父母恩,你说舍便舍了。南伐之前,你明明说好,会回来,完好无损的回来,可你食言了,哥,我很生气,陈睢也很生气。”
正说着,陈睢抱着胳膊从船舱走出,捏了捏鼻子,眼睛亦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