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1 / 2)

齐悦心头疑虑更甚,这般千方百计地缠住她,这位便宜姑姑和齐老太太到底酝酿了什么阴谋?

眉头蹙起,张口正要拒绝,齐传宗忽然冲她道:“你跟你姑姑出去,我和你娘去见你奶奶。”

齐悦闻言一愣,抬头看到他眼神清明,还透着往日没有的坚定,向来有些弯曲的背也挺直了,隐约地,竟透着一丝齐老爷子的影子。

齐悦顿时放下心,将神色紧张的余秀莲轻轻往齐传宗的方向一送:“娘,一会你进屋后您只听爹的就好。”

“悦丫头,你当你奶奶是吃人的老虎吗?”齐月娟不满地说了她一句。

齐悦不置可否:“不是要跟我出去谈事吗?走吧。”

说完,转身朝外走。

齐月娟被她这态度气得脸扭曲了一下,但还是压下气恼跟了上去,转头又催了齐传宗夫妻赶紧进屋。

齐传宗带着余秀莲跨入主屋西面的屋子,沉闷,昏暗,靠墙的椅子上坐着阴沉着脸的老太太。

母子俩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只一瞬,齐传宗就移开了视线,目光转向窗边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个白底蓝边的烤漆杯子,那是他爹常用的水杯,漆面掉了近半,露出铁质的杯体。

见他移开视线,齐老太太原本压下的被子女忽视的怒火重新蹿了起来,怒声喝骂:“你哑巴了,连娘都不会喊了!”

齐传宗还没回应,余秀莲就先被吓得身体一抖,忙喊了声“娘”,又扯了扯齐传宗的袖子,示意他赶紧喊娘。

齐传宗回头看了妻子一眼,见她脸色发白,便对齐老太太道:“您有事就跟我说,让秀莲出去。”

齐老太太被他这话气得脸色更难看:“你怕老娘吃了她不成?就算分了家,你还是我儿子,她余秀莲还是我儿媳,你们敢不孝,老娘豁出去告到公社去,你们就得被拉去游街批斗!”

齐传宗看了她一眼,语气毫无波动地说道:“您要是不怕爹再被气晕,我不拦着您。”

“你,你……”齐老太太唰地起身,手指着他,脸皮都在抖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齐传宗平静地对上她愤怒的双眼,没有往常见她生气的惶恐、着急和痛苦,就是情绪也没有多少波动,只觉得有些惊讶。

原来,对她不再抱有期盼,不再奢求她将目光从弟弟妹妹那挪一丝到自己身上后,她的愤怒,她的责骂,甚至她的威胁都不再对他有影响,他甚至能从她的色厉内荏中看出虚弱,很轻易地找到法子应对她。

但这些并没有让他高兴,反倒让他觉得悲凉,亲生的母子,何至于走到相互算计的地步?

意兴阑珊,他开口对边上惶恐的妻子道:“你出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余秀莲却有些不敢,她既惊愕丈夫的异常,又害怕被怼回去的婆婆使出更可怕的手段折腾他们夫妻,甚至可能折腾她的三个子女。

抬头望见齐老太太更加阴沉的脸色,她更慌了,抓住丈夫的胳膊哀求道:“传宗,跟娘道个歉,道了歉娘就原谅你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看看齐悦。”齐传宗没有跟她解释,只拿齐悦转移她的视线。

果然,她一下子为难起来,被齐传宗一推就推出了门,只临走前还哀求他跟娘道歉。

齐传宗敷衍地嗯了一声,把房门关闭,屋子里的光线更暗了,只有一缕阳光透过窗棱照进来,打在他的半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凸显得他瘦削的脸颊也硬挺起来。

齐老太太眯起了眼,她似乎有很久没有注意他的相貌了,竟没发现他,他扳直腰身抬起头后的模样居然跟老头子年轻时候有七成相像。

她对相伴大半辈子的老头子还是有感情的,连带看着这会跟老头子相像的大儿子,也不那么生气了。

不过不能怨她以前不关注他,谁让他性子沉闷不讨喜,三棒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还不顾她的意愿娶了一个成分不好、身板又弱的妻子,甚至连个健康的儿子都没生出来,以后指定是要绝后的,那她和老头子身后的香火肯定要指着老二老三,她对老二老三好点难道不应该吗?

但想到半个钟头前,老二老三不顾她的意愿争抢她屋中鸡蛋的事,她一下子伤心起来,心里想着,对待老大的态度或许可以变一下。

第166章过来人

望着大儿子这张跟他爹相像的脸,齐老太太觉得改变一下态度也没那么难,她张口喊了一声:“老大,娘也老了,跟你置不了气了,不然我哪天跟你爹一样住进卫生所去。”

她的态度忽然和缓,齐传宗有些惊讶,但还是沉默不语。

齐老太太等不到他的回应,怒气习惯性地蹿起,又很快落下,是她忘了,老大早就不是以前对她恭敬又百依百顺的老大了。

“老大,不管你怎么对娘不满,但你是娘的儿子,娘心里总是记挂你,总是为你和你一房着想。”齐老太太一开始说这话只是为了和缓母子间的冰冷的关系,但说到后面,恍惚觉得自己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你看她把他拉扯大,又给他娶了媳妇,他家那两个丫头片子要上学她也没拦住,这还对他不好吗?

只是她以前不爱将这些说出口,竟连自己都蒙蔽了。

心里有了这错觉,她再开口就理直气壮起来:“老大,你妹妹给齐悦在城里寻了个好亲事……”

齐传宗脸色立变,目光唰地射了过去,齐老太太摆手:“你先听娘说完,那小伙子的爹是个厂长,就是你妹妹和妹夫工作的那个什么机械厂。你想啊,他爹管着那么大的厂子,级别高,工资也高,还分了一个小二层楼,生活不知滋润呢,齐悦嫁过去就是去享福的。而且你妹妹也说了,只要齐悦嫁过去,那个厂长就给她安排进厂长当干事,工作轻松又体面。这样的亲事,不是比嫁个雷家那个穷当兵的守活寡要好太多吗?”

齐传宗插不进话,脸早已经黑了,等她说完,张口质问:“齐悦已经跟雷家订了亲了,娟子却将她说给厂长家,是想要我们齐家被人戳脊梁骨吗?”

“戳什么脊梁骨?”齐老太太跳了起来,“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是咱老齐家会养闺女,别人只有羡慕的份!况且,雷家的亲事根本没有说死,只是有个意向而已。他家明年不一定能拿出八百块的礼金,到时雷家拍拍屁股就走人,齐悦怎么办?被人退了两次婚,她以后都不用再嫁了,连累得她下面的弟弟妹妹都不好寻亲事。”

齐传宗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眼底闪过迟疑。

同一时间,齐家不远处的空地上,齐月娟没有第一时间说亲事,而是拉着齐悦说工作的事:“悦丫头,姑姑跟姑父废了好大劲才给你在厂子里寻了个位置,是当干事,就坐在办公室里批批文件,组织一些活动就行,工作轻松又体面,工资比工人还高一等,不知要羡慕死多少人呢!”

天上掉馅饼,不是砖头,就是馅里有毒,况且她对这份别人眼里的好工作并不感兴趣,淡定地反问:“既然是姑姑姑父使了力气得来的好工作,姑姑为何不去当这干事?”

齐月娟被噎住,心底恨得磨牙,面上还带着笑:“这干事要高中文凭,姑姑只上到初中毕业,就是想去也是不成的。”

齐悦轻笑一声:“姑姑忘了,我今年辍学了,高中毕业照是拿不到的,这干事的工作怕是让姑姑和姑父白费心了。”

齐月娟见她笑了,却以为她是苦笑,这便是入了套,忙道:“不白费心,只要你答应一件事,这干事的工作还是你的,文凭可以以后再补。”

齐悦目光一闪,这是要说到正点上了么?

“要我答应什么事,说来听听。”齐悦忽然生出一丝兴致,想看看这上蹿下跳的便宜姑姑到底有何目的。

齐月娟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朝她问道:“姑姑这次回家才从你奶奶那得知你订了亲,还是个当兵的,你有没有想过嫁给当兵的,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