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齐老太太大喜过望,冲过头挤开齐悦,扶住他问道:“老头子你现在怎样?”转头又冲其他人嚷道,“水呢?快拿水来,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顿时,倒水的倒水,嘘寒问暖的也围过去,齐悦又被挤了出去,她只笑了笑,抹掉额上的汗水,转身朝外走去。

只是刚走到堂屋门口,就听到爷爷嘶哑的声音:“一个个都围着我干什么?都让开,让悦悦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转向她,神色各异地退散开,露出坐在凳子上的爷爷,他一脸灰败,虚弱地朝她招手:“悦悦过来。”

齐悦鼻头一酸,“嗳”了声快步走过去蹲在他身前,他朝她说道:“把你右手伸出来给爷爷看看。”

“我右手好着呢,不用看。”齐悦将右手背在身后,笑着回道。

齐永福没有强求,只抓住她的左手拍了拍,而后转向众人开口说道:“分家的事……”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齐老太太打断:“老头子你身体不好,正是要儿女尽孝之时,分什么家?”说完这话,转头目露威胁扫过三个儿子和儿媳,“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娘说得对。”

“爹,你就安心养病,咱不分家。”

“爹,您身体要紧,别的事日后再说。”

兄弟三人及各自媳妇纷纷表态,只是有人说得真诚,有人不情不愿,也有人闪烁其词。

齐永福一一看在眼里,心底也没觉得失望,或许是因为心里早已失望透顶,他抬手压下众人的声音,开口道:“我还到让人伺候床前的地步。这家早晚要分,就今天分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而他一旦决定的事,这家里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改变主意。

众人神色各异,唯有王淑芬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气得齐老太太张口骂道:“你个败家婆娘,你就这么想分家?”

王淑芬不满怼回去:“娘,你别光骂我,这家里除了您外,谁不想分家?”反正都要分家了,还不让她痛痛快快说几句话?

齐老太太被气得脸色发青,她手指着她要开骂,但被齐永福喝止:“都要分家了,还吵嚷什么?”

顿了顿,他继续道:“至于老二说的家产,是我这做爹的无能,除了你们住的屋子,手里半分钱也没有,所以也没什么要分的,就把现有的粮食,做饭的家什,以及盆碗之类的平分做四份,各自领一份就完。”

其他人还未从他这番话里醒过神来,齐传明首先叫了起来:“爹,为什么是四份?你和娘要拿着一份去跟老三过吗?”

齐传军沉了脸:“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爹娘空手跟我们三房过?”

“爹娘就两个人,他们能吃多少?他们拿着四分之一的粮食跟你们过,明摆着是要补贴你们三房!”齐传明五官扭曲起来,他怒视齐传军,“我知道爹娘疼你,但我也不是后爹后娘养的!”

“够了!”齐永福猛一拍桌子,声音震得齐传军与齐传明缩了脖子,他这才说道,“我们老两口单独过,这其中一份归我们老两口,你们三个是不是觉得我们老两口要得太多?”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住了。

随后,齐传明第一个笑出声:“只要老三不比我多,我就同意。”

被赤裸裸打脸,便是圆滑如齐传军也变了脸色,他忍住气道:“您最是公平不过,儿子没有意见。”

对于老二老三的表态,齐永福不置可否,目光转向齐传宗:“老大,你怎么想?”

一直低头沉默的齐传宗闻言抬起头,望着他爹欲言又止,齐永福蹙眉:“你有话就说,不用藏着掖着。”

齐传宗一咬牙,开口道:“爹,我是老大,您跟我们过吧,我也不需要多分家产。”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愣住,刚刚似乎所有人都忘了,按照农村的习俗,若是分家,老两口是要跟着大房过的。也因此,分家之时,大房要比其他几房分得的家产要多不少。

但齐传宗这话里也有着模糊的地方,首先发现这点的不是齐永福,而是齐老太太,她两眼冒火瞪着齐传宗:“老大,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只要你爹,不要你娘?”

在农村,也不是没有老两口分别在两房儿子处吃住,而这种情况出现,多半是因为老两口感情不好。

齐传宗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他看了他娘一眼,而后低下头道:“儿子知道娘不喜欢儿子这房人,儿子不敢让娘不高兴。”

第57章洗洗睡吧

越是老实的人说话越是直接,齐老太太被大儿子气得手指发抖:“你……你个丧良心的,老娘不喜欢你,老娘将你生出来干嘛?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娘也赶了是吗?”

“我没有。”齐传宗干巴巴解释一句,再没有说出一个字。

齐老太太火气更大,手指着他骂道:“你有!你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你丧良心了,你忘了当年……”

她习惯性地要说三十年前那半块红薯,但低头的齐传宗猛地抬头望着她,那眼神让她猛地记起昨日他在她身前跪着说宁愿没有吃那半块红薯的话,齐老太太只觉得眼前发黑,伸手扶住了一旁的饭桌,嘴唇哆嗦:“好,好,好!你大了,老娘辖制不了你了,你给老娘滚,老娘就算饿死也不吃你这房一口饭!”

“你胡说什么?”齐永福张口斥了她一句,“老大什么人,你当娘的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哪个儿子有他孝顺?如今他寒了心,你不想想自己错在哪,反在这赌咒发誓有什么用?”

齐传宗听到他爹为他说话,听到他一直敬畏的爹为他责备他娘,一时间,酸甜苦辣全在心底翻腾,他张开口,哑着声,只喊了一声“爹”,就再也吐不出一个字,眼泪却一下子涌了出来。

但很快他记起,他爹小时候就教他男人流血不流泪,他忙撇过头,抓起袖子狠抹了一把脸。

齐永福看到大儿子慌张地撇过头,看到他眼角的泪水,心里滞了一下,却也当作没看见,抬手一挥:“好了,你们各自各日子,不用惦记我和你们娘,她有我管着,饿不死她。”

说完,让齐悦搀扶起他,又交代今日晚了,明日再分粮食与家什,谁要是晚上敢动手脚,直接净身出户,只把众人唬得连连点头,猫着头各自回房睡觉。

只是回房之后,他们是否有嘀咕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齐悦担心老爷子的身体,想要看护他却被他挥开,他虎着脸道:“你爷爷我身体刚着呢,就算真到起不了床还有你奶在,用不着你这孙辈的丫头伺候。”

“我伺候你,谁伺候我?”齐老太太显然压火压得久了,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儿媳们都走了,就听到他这话,她再也忍不住,张口冲他吼道。

齐永福脸色黑了下来,他看向齐悦:“你回东厢去,我有话跟你奶说。”

齐悦知道自己留下不好,但又不放心,嘱咐他一句不要生气,这才出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