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戈及在说什么,燕灼华只觉得耳边有一阵一阵的尖锐呼啸声,什么都听不清了。
“殿下,殿下……”
燕灼华发现自己躺在了软榻上,丹珠儿和绿檀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她勉强笑笑,“我没事。”一张口,就有一股清凉微辣的味道涌了上来。
“殿下只是急痛攻心……”黑黑戈及恭敬地垂着头,一面收着方才给殿下抹在人中的清凉药。
“我没事。”燕灼华重复着,慢慢坐起身来,鼻端的味道让她神思清明,她看着黑黑戈及,冷静道:“方才说到哪里了?你继续说。”
黑黑戈及看了绿檀一眼。
绿檀俯身给燕灼华掖着背角,微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
燕灼华不去管他们底下那些眉眼官司,只是看着黑黑戈及。
黑黑戈及便语气平稳道:“十七公子伤势严重,又失血过多……”
丹珠儿看着燕灼华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插嘴道:“你便说救不救的好就是了,谁要听你啰嗦那些乱七八糟的!”
燕灼华只是紧紧盯着黑黑戈及的眼睛。
“便是捡回一条命来,也习不得武,练不得剑了……”
燕灼华死命盯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黑黑戈及咽了下口水,壮着胆子又道,“殿下,草民的确已经竭尽全力……这、这武艺上的事情草民也不是很通,说不定以后也能寻到适合十七公子的武艺……”
燕灼华揪起软榻上的抱枕,狠狠摔到黑黑戈及脸上,怒骂道:“滚!”
你他妈一上来就一张哭丧脸说什么“竭尽全力了”!本殿还以为人没了呢!快他妈滚!
黑黑戈及不知所措地抓着那香软的抱枕,闻言一溜烟往门口跑去,“是是是,草民这就滚!”
“滚回来!”燕灼华掀开被子坐起来。
黑黑戈及把那抱枕挡在身前,小心翼翼又靠过来。
燕灼华看着他熬了一晚,眼窝发青胡茬乱冒的狼狈模样,笑骂道:“让绿檀伺候你吃顿饭,吃完再滚!”
这下,丹珠儿与绿檀都笑起来。
黑黑戈及讪讪地看着绿檀,有点难为情的模样。
“丹珠儿,开箱赏今晚的大夫,凡在的都由赏。”燕灼华往门外走去。
丹珠儿为她披上风衣,虽是夏天,后半夜的雨地里凉风一吹,还是很冷的。
燕灼华把兜帽拉紧,给冷雨一浇,彻底清醒过来。
心事一放心,才觉得腹中饥饿来。
黑夜里两声“咕噜”。
主仆两人大眼对小眼,丹珠儿撅起嘴来,“叫您方才不吃东西,这下现眼了吧?”她知道燕灼华这会儿心情好,倒是敢开玩笑了。
“十七公子就在那里头,哪里也去不来了,要不——殿下先把夜宵用了?”还敢打趣呢!
燕灼华瞪她一眼。
“黑黑戈及方才也说了,十七公子这会儿麻沸散的劲儿还没过,就是过了只怕也要睡上一天,您这会儿去看人家也不知道呀……”丹珠儿打开了话匣子,这一日气氛压抑的,憋坏她了。
燕灼华不理她,仍要往西厢走,才要抬步,就见两个小丫头陪着一个人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燕灼华一看那人身形便认了出来,还不等她说话,丹珠儿已经惊喜地叫了出来,“朱玛尔姐姐,你可算回来啦!”
朱玛尔带着一身雨夜里归来的湿气与凉意,快速走到燕灼华身前,待要请安,已经被燕灼华扶着胳膊拽了起来。
“这趟辛苦你了!”燕灼华拍拍她的肩膀,肩头已经彻底湿了。
朱玛尔揉揉鼻子,耷拉着眼皮,仍是一副看似迷糊的样子,“奴婢有什么辛苦的。”
燕灼华抬头又看了一眼西厢的青布帘,拉着朱玛尔转身往回走,“来,进屋说——丹珠儿,去上壶热的酥油茶……”
进了屋,绿檀正在东间奉旨行事,伺候黑黑戈及吃饭呢。
朱玛尔扫了一眼,没吱声,跟着燕灼华进了内室。
“殿下,奴婢此行去往宋家四公子幼年居所,良乡……”朱玛尔从怀中掏出一样用布帕子包着的东西来,只将那东西的顶端露了一露,却是一只珠钗,“已按照殿下的吩咐,将其生身父母合葬,这是其母下葬之物,奴婢取了一样。殿下若要取信于宋家四郎,此物可用。”
燕灼华打量着那布帕子,似乎想仔细看看那只珠钗。
朱玛尔揉了揉鼻子,“此物,乃是其母下葬之物,恐污了殿下眼睛。”陪葬的东西,总是有些晦气的,而且这只珠钗原本插在尸身那处,更是不堪入目。
“奴婢在良乡,寻访到了当初在宋家四郎幼时家中伺候的乳娘。”
“不是那个后来带着他寻到南安来的乳娘?”
“不是,宋家四郎幼时在家中,乃是独子;虽然那户宋家不算富裕,倒也对他娇惯非常,一落地就有四个乳娘。及至长到三岁,便只留了最得力的两个,贴身服侍。两个乳娘夫家都姓张,当初府里人都称呼大张家的,小张家的。后来送宋家四郎来南安的,是大张家的,她男人得病死了,孩子也没养大。另一个小张家的,等主家家破人散之后,就跟着丈夫在良乡东口经营一家豆腐坊,生意还算过得去……”
丹珠儿提着一盏热腾腾的酥油茶进来,给朱玛尔放在眼前的桌子上,“姐姐请用,吃口茶耽搁不了回话……”
朱玛尔揉揉鼻子,看了燕灼华一眼。
燕灼华笑着点点头,知道丹珠儿这是变着法子替朱玛尔抱怨呢,便道:“怪我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