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浮生相尽欢 素光同 2253 字 15天前

沉姜国有一道国令,女子可以在朝为官。但是位阶一般不高,且历任时间从来不长。

夫子以此为论题,让学生谈谈感想。

所有学生都墨守成规地这样说道,女子生来应当倚靠男子,一个好的女子,应该柔情似水,应该恪守妇德,在家相夫教子,在外明礼寡言,入仕做官绝非明智。

夫子深以为然。

夏沉之却出声打断了他们,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少年的身形尚且单薄瘦削,说出的话却是独异于众。

他说:“我们都不是女子,为什么要代替她们自己责令她们该做什么?无论是入仕还是归家,说到底不过是她自己的选择,若她有雄才大略,便是给人做谋士门客都能混出一片天地。若她只有柴米油炊之能,穷其一生看顾丈夫孩子也没什么不好。女子在朝为官位阶不高时间不长,只是现在没有,谁知道将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夫子被这番话堵得瞠目结舌。

有一个同学适时插话:“夏沉之,你说的轻巧,倘若你的妻子跑去朝堂为官,而且官位比你还高,挣得俸禄比你还多,你又该如何自处?”

夏沉之清了清嗓子,挑眉一笑回答道:“这有什么,我就在家给她做饭带孩子便是,夫妻之道本该如此,总要有一方多加谦让。”

夫子狠狠拍桌,怒声呵斥:“口不择言!真是朽木不可雕!男子汉大丈夫,全无半点雄心壮志,满口胡言乱语,真是枉读圣贤书!”

夏沉之的父亲收到夫子怒发冲冠的信以后,来到私塾带走了儿子,却并没有说一句批评他的话。

夏沉之回到家,闷闷问他爹道:“爹,你也觉得我说错了吗?”

夏沉之的爹揉了揉他的脑瓜子,和蔼一笑答道:“爹觉得你说的很对,比那夫子说的好多了,他给我写的信全是什么夫纲礼教,看了几遍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那为何同学都跑来笑话我?”

“你管他们作甚?”夏父道:“沉之,爹用了大半辈子才想通一个道理,现在爹把这个道理传给你。人生苦短,喜欢什么便去做吧,只要你没碍着别人。”

夏沉之十五岁那一年,和几个公子哥去茶楼里听小曲,他坐在雅舍的窗台边,恰巧看到江婉仪随军凯旋。

江婉仪身为副将,却和主将并驾齐驱,两匹骏马在城道上踏着马蹄,后面跟着沉姜国的精锐大军。

只有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的勇士,才能在回来的路上伴行于将军身侧。

江婉仪虽然肤色几近古铜,穿得一身银装戎甲,却是五官清秀,腰肢纤细,分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夏沉之挑眉,因为她不同于寻常所见的女孩子,所以来了非同一般的兴致。

他开始只是关注她,常常特意去听有关她的事迹,旁人听了江婉仪的那些赫赫战功,多半是钦佩仰慕,可夏沉之……却听得有些心疼。

后来,每逢江婉仪在沉姜国都内,夏沉之总是制造各种巧合故意偶遇她。

可惜,国都郢城中众多名门贵女芳心暗许的夏公子,却常常在江婉仪这里碰壁。

江婉仪好像不大能看见他。

然夏沉之却是渐渐知道了有关她的许多事,知道她曾经落马伤过左腿,知道她喜欢吃土豆馅的油饼,知道她每次从沙场回国都,都要去镇国公府的宗庙上香。

江婉仪拉弓射箭,百发百中百步穿杨,她骑着马在校场上奔驰,衣襟流风英姿飒爽。

夏沉之觉得自己生了魔障,这个魔障有个名字,叫做总是在想江婉仪。

用尽方法仍旧没得到江婉仪青睐的夏沉之忍无可忍,一甩衣袖进宫找上了王后。

王后娘娘乃是夏沉之的亲姑姑,她架不住侄子的软磨硬泡,委婉地和国君提了这件事,国君一番考虑后欣然应允,于是赐婚诏书隔日便被颁了下来。

江婉仪接旨后一直很平静,直到洞房花烛的那一日,她终于感到有些排解不去的紧张。

她为了平衡心中的紧张感,自己扯了红盖头,在房间中央打起了一套威风凛凛的铁血拳法。

夏沉之的朋友们推开房门时,看到的就是新娘子……

正在虎虎生威地练拳。

原本打算闹洞房的决心,在这一刻碎成了破冰碴子。

朋友们争先恐后逃命般地离去了,徒留下酒醉的夏沉之。

夏沉之醉的有些不清醒,他一边踉跄地走着路,一边口齿不清地含糊道:“娘子……娘子?”

江婉仪答了一声嗯。

夏沉之嘿嘿一笑,登徒子般扑了过去,却被江婉仪下意识地缚住双手,干净利落地两下摔翻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嗷嗷叫,江婉仪慌忙去扶他,他抬起头亲了她一口。

江婉仪愣在了原地。

夏沉之抱住她的腰,他沾着酒气,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缓缓问她道:“婉仪,你跟我过一辈子好不好?”

他清楚地记得,她那个时候……

也答了一声好。

☆、第15章 谢池春

回冥界的路上,江婉仪的魂魄十分安静。

她不大说话,神色平定地跟在无常身后,月色清朗,乌云流风,她忽然开口问道:“我是不是要去投胎了?”

“对,是要去地府投胎了。”我点起一盏灯笼,提在手中照明前面的路,应声答话道:“待会你要去喝孟婆汤,忘记这辈子的事,然后走过奈何桥,就会进入下一世的轮回……孟婆汤有甜的也有咸的,你喜欢哪一种可以告诉孟婆,她会帮你盛好。”

“甜的。”她接话道。

灯笼照亮了迢迢黄泉路,前方往生江水滚滚奔流,依稀能看到尽头处的奈何桥,和奈何桥边永远在煮汤的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