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轻轻开口,“那婶娘为你生个妹妹好不好?”
榕桓的手顿了一下,半晌才道,“好。”
*
十月二十六,这个日子祁烨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是他大皇兄离世的日子。
祁烨入了云泉宫,去给璃妃娘娘请安,璃妃娘娘正呆呆的坐在院中望着那颗枯萎的桂花树发愣,这树是大皇兄出生那年,璃妃娘娘命人种下的,大皇兄过世了,这棵树也死了。
祁烨拿过丫鬟手中的大氅披在璃妃娘娘身上,“母妃,时间到了,陪儿臣去崇华殿给父皇请个安吧。”
很久以后,璃妃娘娘才转过身,神情恍惚的看着祁烨,“时间到了吗?”
祁烨将她已经有些斑白的发丝撩到耳后,轻轻道,“是,母妃,时间到了。”
祁烨与璃妃娘娘出了云泉宫,沿着一座座高高的宫墙,往崇华殿去,璃妃娘娘看着那一座座巍峨的宫殿,声音有些飘渺,“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被关在这宫墙之中,而这一关便是二十几年,我有父有母,有夫有子,却独坐冷宫十二载,父母离世,母子离散,就这么过了大半生。”
她最好的年华托付给了一个男人,最终这个男人辜负了她的所有。
祁烨搀扶着璃妃入了崇华殿,崇华殿内除了太监丫鬟,还有几个伺候皇上的嫔妃在侧。
见到祁烨与璃妃,皇帝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你们来了。”说着摆摆手,让那些妃嫔下去。
殿内只余下了看起来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皇帝看着璃妃,叹了口气,“朕知道今日是何日子,你莫要太过伤心难过。”
璃妃娘娘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垂首,并未言语。
皇帝皱了皱眉,“祁儿,你母妃怎么了?”
祁烨上前,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病榻上的皇帝,淡淡开口,“父皇,今日儿臣与母妃前来,是有事相商。”
皇帝看着面无表情的祁烨,心里猛地跳了一下,眸子眯了眯,“皇儿有何事要与父皇相商?”
祁烨微微完弯身,薄唇轻启,“请父皇写下遗诏,将皇位传予儿臣。”
“传位于你?”皇帝愣了一下,继而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在胡说些什么?”
“儿臣并没有胡说,儿臣比父皇要清醒的多。”祁烨直起腰身,往后退了几步,负手而立,“不然,父皇以为儿臣此次回宫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向父皇尽孝吗?”
皇帝躺在床上,呼吸急促,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些喘息,“父皇知道你和你母妃怨恨朕,也知道你必然存了些野心,但是父皇只做不知道,父皇欠了你们母子良多,是真的想要弥补。”
“只是,祁儿,你以为皇帝是如此好当的吗?你以为有了朕的圣旨,你便能做皇帝了?你想的太天真了,太子做了十几年的太子,朝中势力都是倾向于他的,再者,你虽是名副其实的皇子,可是毕竟走失了这么多年,一朝回宫,封王也许没人会说什么,可是要想做皇帝,朝中上下没人会同意的,皇家血脉不容有失,祁儿,做皇帝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容易的。”
今日是天瑞的忌日,皇帝躺在床上难过了一个早上,此时见到祁烨,即便他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因着他这些年对他们母子的亏欠,皇帝还是苦口婆心的劝他,“祁儿,你好好做你的祁王爷,朕会留一道圣旨给太子,定会保你们母子一世无虞的。”
第52章
听闻皇帝的话,祁烨忍不住冷笑出声,“父皇,果真如此吗?”
皇帝缓缓抬眸看他,里面带了些无法掩藏的幽冷。
“保我们母子一世无虞,父皇当儿臣是三岁孩子吗?”
“当年,大皇兄是如何死的,还有母妃宫里惨死的五皇子,父皇当真不知这之中发生了什么?”
“父皇将母妃关入冷宫为的是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以为儿臣猜不到吗?”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祁烨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声音越发狠绝,“你忌惮蔡相,忌惮皇后母家的实力,所以对皇后的所作所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为了自己的皇位能够坐的稳妥一些,只好放弃了母妃,我说的可对?”
一直垂眸不语的璃妃娘娘浑身抖了一下。
“三皇子无缘无故走失,你信吗?”祁烨缓缓问道,“父皇,你可曾真正的信过这个可笑的说法?”
“你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可是那个时候你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所以只好装聋作哑,全然不顾我在宫外的死活,我和母妃只是你的一颗棋子,一颗随时为了自保而抛弃的棋子。”
“我此番回宫,你可有问过我我这些年是如何过的?”祁烨看着他,冷笑一声,“并没有,因为你不敢问,因为你知道我能回来便是九死一生,所以你才会对我们母子如此愧疚。”
祁烨双手攥在身后,看着龙床上这个所谓的自己的父亲,“我说的可对?”
皇帝看着他,嘴巴抖动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高处不胜寒,如果你坐在这个位子上,便知道我有多么的迫不得已了。”
祁烨嘲讽的勾了勾唇角,“那么父皇便写下遗诏,让儿臣知道你是多么的迫不得已吧!”
皇帝突然坐了起来,冷目看他,“你这是在逼宫吗?”相较于他狠厉的声音,身体上的虚弱减少了他的气势。
“你以为做皇帝如此简单?只是一道圣旨便可以决定的吗?打你回来那天,朕便知道你有野心,朕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以看得清局势,你却如此不自量力,真让朕失望。”皇帝说话太过急切,捂着嘴巴狂咳不止。
他对他们母子存了愧疚,所以即便知晓他的不甘,知晓他的野心,却装作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要给他们母子补偿,补偿这些年他对她们的亏欠。
祁烨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气息变得均匀,才缓缓启口,“若说是逼宫,父皇却并没有生气,这是为什么?”
皇帝看着祁烨,祁烨眸子里是没什么感情的暗光,“因为你根本就不认为我可以成功,是吗?”
祁烨撩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一只白玉茶盏把玩着,曼斯条理道,“你觉得我无权无势,在朝中也无可用之人,即便你写了诏书,有太子在,有蔡相在,还有那些朝臣,儿臣只是不自量力而已,是吗?”
祁烨说的都对,他的每一个心思,他都没有猜错,这让皇帝心里陡然升起了一抹寒意,他看向祁烨的眼睛里带上了一抹陌生。
祁烨继续道,“蔡相掌控朝政这么多年,你早就想铲除他了,可是即便这些年你渐渐收回了权势,有了主权,可是蔡相的根基太稳,你还是无法将他连根拔起,所以,你最后的希望便是太子。”
“皇后娘娘是蔡相的妹妹,蔡相便是太子的舅舅,按理说蔡相便是太子的倚仗,可是太子也不是傻子,皇上在位这么多年,外戚专权的苦果,太子并不想尝,于是皇上与太子合谋想要一举铲除蔡家,儿臣说的可对?”